冬筍道:“姑娘若走了,那我怎麽辦?”
三春想了想,“你跟我一起走吧,你現在已經回不去季嚴那兒了,以後就跟著我吧,我就是你姐姐,有我一口飯吃絕不叫你餓著就是。”
姐姐?冬筍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感覺,她自小父母雙亡被人牙子賣來賣去,根本沒感受過溫暖。季嚴雖對她有養育之恩,但也隻是讓她為他做事,像她這樣的人,府裏還有很多。她曾出過多次任務,殺過不少人,也監視過不少人。但派到一個女人麵前還是第一次。
她和三春相處半年多,每天和她一起安安靜靜的日子,到了後來她都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每天買菜做飯收拾屋子,過著前所未有的平靜生活。三春待她很好,也就因為太好了,才讓她對她有了感情。以至於不想欺瞞她。
季嚴讓她隻是監視她,他知道她和季徇以及仲雪都有關聯,隻要看住她,以備後用。他隻說看住,又沒讓她不要幫她,所以她才大著膽子把季徇的事說出來。
三春對季嚴的意圖也猜到幾分,他既然敢與仲雪為謀,他的野心必定不小。這樣的亂世,又出了這麽多野心強大的人,也難怪百姓們民不聊生了。或者董承說的也有道理,現在還真需要有個人站出來,結束這個亂世。而這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仲雪了。
這個男人具備成為君主的特質,陰險狡猾,計謀深遠,心狠手辣,心思深沉……,他時而君子,時而奸人,風流溫存起來可以膩死人,狠辣凶殘起來就腥風血雨,他說的話都不能隻聽表麵。這樣的人,若不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禍害一下百姓,似乎就沒有天理了。
冬筍問她在想什麽,她笑了笑,“在想這個天下將會是誰的。”
冬筍好奇,“不是七國的嗎?怎麽會成一個人的?”
“你覺得若是將來成為某個人的,這個人會是誰?”
“當然是趙國公子季嚴,他是最有本事的人,他從很早就在密謀著得取王位,自然會成為天下之首,所以……”她說著忽然覺得自己失言,閉口不言了。
三春心中一動,忽然想季嚴這麽心機深沉,或許當年派刺客刺殺季徇的也是他吧。隻可惜季徇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兄弟,看來真是看錯人。
一路上趕去楚國,兩人隨便聊聊倒也不寂寞。她從冬筍嘴裏也多少知道點關於季嚴的事,正好可以用來營救之用。或者仲雪也會對這些消息很感興趣吧。
她也不知道仲雪會不會幫她的忙,但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真希望這位君侯火氣沒那麽大,不至於把她活剝了。
……
仲雪確實生氣,就因為生氣,連續幾天的硬仗他都打得很賣力,似恨不能把他的怒氣都都發到戰場上。
也因為他的怒氣,這場戰爭打得極為慘烈,原本需要兩三個月才能攻下的城池,被他不到一月就打完了,攻下鹽城之後,他一路帶兵攻下幾座城池,最後攻到了楚國的國都郢城。
坐在馬上,看著這座曾經七國最繁華的都市,他的心很有種無限感慨。曾經的他進這座門時是如何的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前途為何,不知自己會活到何時。那時因為有燕丹陪他一起,讓他本來忐忑的心情平複不少。而現在這座駐立百年的城池就要歸他所有了。
正所謂世事變化無常,幾年前的他是絕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圍在這裏的。
董承打馬靠前幾步,笑道:“君侯,這回不會打到都城就回返吧?”
“不會。”仲雪冷笑,“我與楚國有不共戴天之仇,絕不會放過這裏的一草一木。”
趕盡殺絕嗎?好大的怨氣。董承歎口氣,或許他能猜到君侯這股邪火從哪兒來,聽說他那個新娶的夫人跟人跑了,也難怪他會這麽怨氣衝天,空氣中都多了幾分酸味兒。
他咳嗽一聲打算不再惹他,可作為軍師又不得不問:“君侯要什麽時候攻城?”
“今晚。”
頓時空氣中怨氣更重了,好像有風呼呼刮過,嗖的人後脖頸子發涼。
董承慌忙打馬跑走,他有氣對著別人發吧,他可不想當別人的箭靶子。
三軍紮下營帳,剛一安營,董承就派人向楚大王頌人傳信讓他出城投降。頌人沒想到魏軍能打來的這麽快。但他綢繆了那麽長時間才得了這個王位,又怎麽可能剛坐了幾天就拱手讓人,而且一旦城破之後,他成了亡國之人。
他堅決不肯投降,還殺了勸降之人,把屍體掛在城牆上。
這一下激怒了仲雪,當即下令攻城。
頌人抱了必死的決心,滿城百姓都不想做亡國之人,上下一心,連著三天擋住強攻。
仲雪滿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在大帳裏轉了十來圈心情慢慢平複下來,也是他太著急了,這般強攻一時解決不了,反倒使魏軍損失慘重。敵傷一千自損八百,這種打法太,,沒意義。
他正和董承商議一下怎麽辦,就見一士兵進來稟報,說帳外有兩名女子求見。
仲雪皺皺眉,“不見。”
那士兵道:“可那女子說有要事。”
“不見。”
“諾。”那個士兵轉身出去回複去了。
董承詫異,“君侯不好奇那人是誰嗎?”
他輕哼,“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還不見。”
“就因為知道才不見。”他怕會分心,會忍不住憤怒想去掐她的脖子,尤其是不想聽她嘴裏說出的話。那將是把把利劍刺進他心裏。
想了想,對董承道:“你出去告訴那人,想要見我等攻下郢城再說,若本君坐上楚國王庭,便是天大的事都好商量。”
董承正要出去看看,是誰有這麽大本事能讓他的君侯心神不定,聞言忙答應一聲,樂滋滋地走了。
到了帳外,看見站在那兒略顯憂愁的女人,他不禁瞪大眼睛,這麽漂亮的女人君侯不出來見,還真是可惜啊。
幾步走過去,近處看,那女子顯得更美了,她眼瞳中帶著淡淡憂傷,臉龐瘦削,花容月貌,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
“這位姑娘……”他剛一開口,那女子已先道:“董軍師,是你啊。”
董承摸摸鼻子,很覺自己應該是很有名的,否則怎麽這個小娘子會知道他?
他問:“你是……”
還沒問完,她已經問:“君侯說什麽?”
他歎口氣,怎麽連話都不讓人說完,看來完全是被仲雪所迷,他想追是沒戲了。
“君侯說了,他不能見你,想要見就等攻下郢城再說,若他能坐上楚國王庭,便是天大的事都好商量。”
“多謝。”
女人躬身一禮,隨後走開了。
董承在後麵叫了一聲,“唉……”
三春根本沒理他,他很為自己被忽視神傷了一把,摩挲著下巴暗想,這小丫頭到底是誰?怎麽看著有幾分眼熟呢?
走出一段距離,冬筍問道:“姑娘,咱們要做什麽?”
“回軍營吧。”
“回軍營做什麽?”
“立功贖罪。”
冬筍不解,“贖什麽罪?”
還能贖什麽罪,贖她偷跑的罪,贖她去邯鄲想偷會別的男人的罪,然後爭取寬大處理。仲雪不見她,想必氣得要死吧。不過這樣也好,他氣過了也就沒事了,若是他當成沒事人似地,她才該害怕那宛如雷霆暴雨般的後果。
他已經說了有什麽事,要等攻下郢城再說,那少不得要先立個功,讓他消消氣了。
重新易容成那個醜樣,回到燕國軍營。這段時日燕國一直沒參戰,跟在魏國屁股後麵跑,整個營裏的兵閑得都快長虱子了。
龐萬現在還被看在魏軍營中,三春回到軍營見了副將,那副將看見她,不由詫異,“你怎麽回來了?”
“大人什麽意思?”
“城陽君派人來送過信來,說你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三春知道這大概是仲雪不想讓她再回來,才那麽說的。
她笑,“幫君侯辦了幾件事又回來。”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跟人打聽了一下軍中的消息,知道龐萬還在仲雪手裏押著,也因為此,燕軍才一直沒敢有異動,也不敢回燕國去。
畢竟是兩國協議攻打楚國,燕國還想從中撈點好處的,大王曾派人下令,一定要攻下郢城。
三春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向副將進言說,她有辦法可以攻進郢城,甚至能搶到魏軍之前。
副將起初不信,但現在他隻能維持這個不死不活的局麵,正巴不得有人把這燙手山芋接過去。大將軍被看押,燕軍寸功未立,就算回到國都也會獲罪,倒不如撇幹淨點,等回到國都還能說這都是三春的錯,她和仲雪密謀關了龐萬。
他打得好主意,被人問起隻搖頭說無奈,一副好像被挾持的樣子。
三春也顧不上管他的小心思,她這幾天一直在觀察楚軍的動向,仲雪強攻了一次,可連日來魏軍疲憊,根本不能攻進去,仲雪也是著急,連夜著急將領商議如何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