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從十幾歲開始,便來到這淩山上,入了淩風寨。她從小跟隨師傅習得一身好武藝,而淩山上的眾山賊流寇,大多是附近生活不下去的窮人,沒有什麽本事。真正有功夫的,到了淩風寨,都能坐一把交椅。白竹在淩風寨,是九大王,前麵的幾個大王都喚她小九。
白竹是這裏麵唯一的女匪,卻連位次靠前的幾個大王都懼她三分。她不僅功夫高,而且打起架來不要命,因此淩山寨的大王山風考驗過她幾次之後,每次打鬥都讓她和三大王回九一起打頭陣。她又識得字,一來便成了這淩風寨裏唯一能寫綁架書信的人,故而深得山風器重。白竹手下有十幾個兄弟,平日裏無事可做的時候,她就帶著幾個下山來閑逛、吃酒。
這日正午時分,藍田玉正和幾個朋友在一家酒館裏高談闊論,忽聽樓下大堂裏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那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男子氣息,聽起來極為霸道凶狠。藍田玉從樓上向下探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鴨卵青色短打的女子走進來,她身材瘦小,麵色白淨,一頭青絲束於頭頂,打扮幹淨利落。隻見她進門後左右看了看,找了個正中的座位坐下了,身後跟著的幾個漢子圍坐在她旁邊。
她一進門立即吸引了屋裏所有人的目光,她卻毫不在意,隻朝夥計喝道,“小二,過來!”
那夥計見是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懼怕,連忙小跑過來,討好地笑道,“大王,小的來了。今日您想吃什麽酒?”
那女子一條腿抬起來,踩在椅子上,嘴裏還叼著一根草葉子,斜了那夥計一眼,說道,“還是上次的九重釀,給我這些弟兄們一人來一壇。有什麽好菜都上來!”
夥計聽了,躬著身子抬頭看了看桌旁的幾個人,頭點地似雞啄米一般,陪笑道,“好嘞!您稍等,馬上來!”說罷一溜煙跑到後堂裏去了。
藍田玉不認識此人,遂轉頭向旁邊的人問道,“這女子是誰?怎得如此彪悍?”旁邊的人詫異道,“你連她也不認得?淩風寨的九大王白竹!”
藍田玉是本城第一才子,麵容俊朗,又會吟詩作賦,是城內不少年輕女子傾心的對象。然而他放蕩不羈,坊間都傳言他風流成性,同許多女子都有瓜葛,甚至和本城第一名妓冉小香關係匪淺。是以他身邊的朋友又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道,“這是個女魔頭!打將起來不要命!你可別招惹她!”
藍田玉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我豈會對這種女山賊感興趣!”他們在二樓靠近欄杆處的位置坐著,恰好能將一樓大堂的景象盡收眼底。過了一會,夥計把酒壇子都端上來,一一放在白竹他們幾個人麵前,陪笑道,“大王慢用!”
白竹也不答話,一隻手拿起麵前的酒壇子仰脖喝了一大口,她身旁的幾個大漢見她喝了,也紛紛拿起酒壇子喝了起來。
少時,她桌上的菜都上齊了,白竹吩咐那幾個漢子吃菜,自己卻隻喝酒。一壇酒快喝盡了,她的眼神有些迷離,隻看著遠處愣神,似有無盡的心事藏在心裏。藍田玉見她和剛進門時的囂張彪悍判若兩人,不由得心下一動,繼續觀察著她。
這時,大堂的角落裏站起來一個吃醉了酒的人,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他麵色酡紅,眼神渙散,走路東倒西歪,身子不停地撞在旁邊的桌椅上。隻聽他嘴裏哼著一些淫詞豔曲,走到大堂正中的時候恰巧撞在白竹後背上。白竹還未有動作,她身邊一個壯漢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揪住那人的衣領便要動手。
眼看那人臉上就要開花,卻聽白竹似漫不經心地命令道,“坐下!”那壯漢看了她一眼,鬆開了手,嘴裏仍舊罵道,“這老狗!找死!”說著便依言坐了回去。
那醉漢已不甚清醒,還未反應過來,轉頭看了白竹一眼,忽然淫笑起來,上前一步用手去探白竹的下巴,嘴裏說道,“呦!哪來這麽一個美人兒?”
屋內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更有膽小者害怕被波及,扔下筷子悄無聲息地溜出門去了。
白竹終於忍無可忍了,她忽地站起身來,霎時將那人反手扣住,把他的臉壓在椅子上。她身形極快,出手幹淨利落,屋內的人甚至都沒看清她的動作。
隻見她把手一鬆,抬起一條腿踩在那人的脖頸處,眼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腳下正哇哇亂叫的醉漢。那醉漢顯是醉得厲害,雖被踩在腳下,嘴裏仍不幹不淨地亂罵,白竹眉頭一皺,手裏突然多了把匕首,抬手便要刺下去。
眾人皆大駭,素日皆聽聞這個女匪心狠手辣,彪悍異常,她手起刀落,這名醉漢恐怕立時便要喪命。她的手眼看便要落下,忽然旁邊閃出一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臂,正是一直注意她的藍田玉。
白竹怒目旁視,見是一個文弱書生,正笑著看她。那書生穿一襲秋香色長衫,貌若潘安,麵如冠玉,笑起來明媚溫暖,看得白竹不禁愣了一下。她迅速回過神來,怒道,“作甚攔我?”
那書生在眾人呆若木雞的眼神中輕輕一笑,說道,“姑娘好身手!這酒徒冒犯了姑娘,實是罪大惡極!但他醉酒糊塗,定是沒認出姑娘的芳容。今日且看在在下的麵子上,饒他性命吧!”
白竹聽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說道,“若要我饒他性命也可以。第一,讓他給我跪下賠禮;第二,既是看你的麵子,那也得看看你的麵子夠不夠大。不如,今日你來陪本大王飲酒如何?”
那醉漢此刻酒已經醒了大半,他的臉仍被白竹踩著,隻聽他求饒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小的不知道是大王駕到,狗眼無珠,冒犯了大王!小的願意跪下給大王磕頭!”
白竹聽了,“哼”了一聲,把腿放下來,一腳把那醉漢踹開,自己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他。
那醉漢爬起身來,磕頭如搗蒜,嘴裏胡亂喊著大王祖奶奶饒命之類的話。白竹聽得厭煩,低聲喝到,“滾!再不滾仍舊宰了你!”
那人哆哆嗦嗦地爬起身來,又向藍田玉行了一禮,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