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說著抬手給了夏大夫一巴掌。也真難為他,那隻會握聖賢書的小嫩手,居然也能打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一巴掌下去,夏大夫一張臉都給打腫了。
他怒目圓睜,大喝道:“士可殺不可辱,董承你太可惡了。”
董承笑笑,“誰辱你了,就是打你而已。”
夏大夫氣急,一甩袍袖走了,臨出門時還不忘吩咐人把帶來的禮物全拿走。
仲雪本來沒注意龐萬,不過自他開口之時不由多瞧了他幾眼,心中暗自冷笑,這個龐萬出言挑釁倒打得好主意,怕楚國和魏國和談,再把他燕國撂在當中沒法做人嗎?
雖然他本來也沒打算和楚國和談,晏平這次派人來一方麵是送禮,另一方麵卻是想借送禮探探他的口信。若是他所求楚國能滿足,自此化幹戈為玉帛,也不為是件美事。隻是他要的比他們所能給的多得多,絕不可能被一些小利迷惑。但表麵上卻還是要裝裝樣子,做出凡事也可商量的姿態,也要探探楚國的底線。他們是真打不了仗,還是在故意迷惑他,讓他以為楚國軟弱可欺,進而有了輕視之心。
而龐萬一句話把他的主意全攪了,夏大夫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氣走了。不過也算幫他拒了楚國,也省得他多費一番唇舌。隻是龐萬此人卻不得不防啊!還有董承,這個惹禍的祖宗,多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似地,每天不搞出點事了,他一天過不去是怎麽著?
他笑了笑,對龐萬道:“龐將軍什麽時候來的啊?”
“剛到,剛到。聽說君侯成親,特獻上賀禮。”龐萬說著呈上一個錦盒。
仲雪打開一看,裏麵裝著一塊造型精美的玉佩,上麵雕刻著一隻玉兔子,玉質溫潤異常,一見就是美玉。
他不禁大讚,“好玉。”他是屬虎的,三春卻是屬兔,這玩意正好送給她。
他收了這許多禮物,還就是這一件最合他的心意。不由臉露笑容,“多謝將軍了。”
龐萬道:“下官不敢,君侯喜歡就是了,隻是不知新娶的夫人是哪位?”
傅先生笑道:“說起來,這人龐將軍應該也認識,她乃是燕國人,也曾在軍中。”
仲雪怕他說漏了三春名字,昨天晚上他與她****之時,那丫頭死活不答應,他最後說會幫她保守秘密,還叫她回燕軍中,她才勉勉強強從了他。他怕到時候被這丫頭責怪,不肯讓他上床,忙岔開話題道:“舅舅,你的馬車已經備好,不知舅舅什麽時候啟程?”
傅先生也知道不能久留,魏國國內事務現在由他一手掌管,大軍在外,總怕橫生枝節,說不得還要早點回去看好家的。
“這就走吧。”他站起來,令從人把行李帶上車,連著他帶來的女子也一起帶走。
不過到了半路,就把那女人扔下車,是死是活隨他娘的去了。在他眼裏沒用的人,從來都不會有禮遇。那女人本是齊國人,被傅淩半路撿來的,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家,自此之後發奮讀書,堅強做人,終成為一代女思想家。這都要靠三春的刺激,讓她終於意識到活著看著比自己醜的人是一件多麽有意義的事。
傅先生一走,仲雪也算鬆了口氣,當即吩咐大軍開拔,向鹽城行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士兵們疲勞頓消,都等著下一場激戰的到來。
斥候傳來消息,丞相晏平已經連夜趕到鹽城。這一戰在楚國乃是生死存亡之戰,一旦鹽城失守,魏軍長驅直入國都,到時就是滅國之災。
大軍到達鹽城,魏軍在前,燕軍在後,在鹽城前紮下營帳。
城陽君對龐萬不放心,特意把他調到中軍掌,嘴上說要邀他共商戰事,留在這裏方便點。實際上卻很些放在眼皮底下,好看管的意思。
龐萬也不是傻子,自然心知肚明,但燕弱而魏強,便是有怨也沒處發。他們處處受製於人,城陽君沒拿他們燕人在前麵擋槍,他都該覺得是大恩大德了。
當然,這是自嘲的話,他心裏卻時刻惦記著什麽時候報此仇,與仲雪更是麵和心不合。
仲雪之所以能從一個質子走到現在,除了他機智狡猾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洞察先機。他看人一向很準,龐萬想什麽他太清楚不過了。一個帶兵的將軍最不甘心的就是受人擺布,把他放在身後就好像隨時放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但龐萬畢竟是燕軍統帥,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總不能放著好幾完燕兵沒人管吧?為了這事,三春跟仲雪談過兩次,說他這麽對待燕人,會寒了盟國的心。
仲雪冷笑道:“你就這麽相信龐萬嗎?”
三春反駁道:“龐萬此人對國家忠心,他一心為國也沒什麽不妥,咱們立場不同,各為其主,本就存在隔閡。”
“隔閡?”仲雪氣得鼻子都歪了,她嫁給了他也不向著他,一天到晚的什麽事都跟他對著幹。他們是夫妻居然還跟他談隔閡?又不是嫂子跟小叔子隔著千重山萬重水呢。
咬了咬牙,道:“你當真以為他忠心嗎?或者他忠心,卻未必是對你。”
三春詫異,“你什麽意思?”
“當年龐萬與你一起出征,景林君對付了你身邊所有的人,卻沒對他下手,你道是何意?”
她一驚;“難道他還會和那景林老賊有瓜葛?”
“龐萬陰險狡詐,又慣會見風使舵,做出裏勾外連的事業不稀奇,否則當年你一人帶兵出來,他怎麽可能不隨行?”
“他生病。”
“那病未必就不是裝的。”
三春不信,“你休要離間咱們的感情。”
仲雪輕哼,“你們有感情才怪了。”
她當年年紀輕輕就掌了大權,雖打了幾場勝仗,卻未必讓軍中之人服氣,對她陽奉陰違也不在少數。感情?這東西拿去騙鬼鬼都不信,隻有他對她是真有感情,可偏偏被她當成驢肝肺。
她心太善,又太容易信人,本就不適合做一國之君,這會兒想想,她沒當上燕王倒也好了,省得為禍一方百姓。
冷聲道:“我也懶得跟你費唇舌,龐萬的事你無須再管,他忠心也罷,奸詐也罷,終究與我魏國無關,我隻關心他在這期間不會生事,影響戰事。”
他都這樣說了,三春也不好再說什麽,除了龐萬做客在魏軍中軍之外,仲雪也沒做特別過分的事。若再糾纏這事,惹惱了他,還備不住做出什麽。
不過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人都是這樣,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就覺得處處都不對勁,就像當年龐萬那場病來得太突然來了,前一天還好好的,忽然一下子就一病不起了。她從來沒想過這盒她後來被人刺殺有什麽聯係,但這會兒想來,似乎早是預想好的。
後來琪之所以能在燕國立威,登上王位,多多少少仲雪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把。
他也恨景林君,那老賊最後被弄死,其中也有他的功勞。仲雪的脾氣不喜歡在人前邀功的,這件事還是在邯鄲的時候,她聽季徇說過的。
季徇也曾派人對付過景林君,可顯然他去晚了,那老賊叫人剁成肉醬扔到河裏喂魚去了。剁的那叫一個碎喲,擱點白菜撒點鹽能包五十斤餃子。可惜了的那點肉。
叔琪那時年紀還小,未必能幹出這麽的事,所以季徇猜測是仲雪所為。
她當時聽過之後,也曾對仲雪心存感激,琪一直是她最掛心的人,當年在質子府就曾對季徇和仲雪開玩笑似地說過,若有一****不在了, 希望他們能幫她照顧琪,沒想到仲雪後來真的做了。
想到這些往事,她不由輕歎一聲,過去的事再計較也沒什麽好處,不管龐萬有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隻要他現在是一心為燕國,前事種種都可以不提。
魏軍在前邊打仗,燕軍在後方閑的身上長虱子,三春也沒事可做,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然後無聊的時候站在外麵觀察一下戰況,順便感概一下仲雪確實厲害。
他的騎兵號稱七國第一,幾次衝殺就把楚軍打得七零八落,到後來別說反擊了,全都縮在城裏不敢出來應戰了。
仲雪下令攻城,一時間戰鬥打得極為慘烈,離得老遠都能聽到那邊的喊殺聲。隻可惜對於這些她隻能當個局外人,從某些方麵來說,沒有燕軍這些人,人家魏軍照樣能打勝仗。
在營門口轉悠了一圈,轉身回到營裏,想去廚房瞧瞧今天吃什麽。
大軍在外,每天人吃馬嚼的所費糧草頗多,這部分錢自不可能加到魏國頭上,這些燕軍閑著沒事,就剩下吃了,那米倉裏的米下去的頗快,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等仗打完,他們就先餓死了。
龐萬不在,軍中缺了主帥,正是一盤散沙,軍紀也隱隱有些鬆散。
她正琢磨著怎麽想個轍把目前的風氣壓一壓,突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姑娘。”
她一驚,回過頭去,隻見廚房的門口站著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