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處交談,完全無視於仲雪的存在,青本來還想告辭一聲,被她一拉隻能跟著她走了。
離得好遠,都能感覺到仲雪那張臉所散發出來的顏色,想必是非常好看的。
青有些好笑,問道:“你怎麽和城陽君在一起的?”
“這都是巧合。”
她也不知自己和仲雪是怎麽回事,反正稀裏糊塗地就在一處了。不過要是讓青知道自己逃跑都能逃到城陽君那兒,估計很想揍她吧。
有些心虛,想著要先聲奪人,便輕哼道:“青總問我,你又為何和城陽君一起?”
青遲疑了一下,“有點事希望他幫忙。”
三春想要再問,他卻不肯說了,臉上表情是那種酸酸的心痛。
她知道他心裏一直有事,雖然他從沒跟她當麵提過,但她能感覺到這事對對他非常重要的。
“你要做什麽,告訴我,或者能幫上忙。”隻要她去說,仲雪應該會同意吧。
青搖搖頭,他的事牽扯太大,實在不想把她牽連進去。
安慰似地在她肩頭輕拍了一下,他笑道:“你隻要安安穩穩的過好日子就行,少操點心,尤其不要和那個城陽君瓜葛太多。
三春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放心,城陽君那樣的人物,又豈是咱們這兩盤鹹菜和臭豆腐能高攀的了的?”
青嘴快地搶先,“我是鹹菜。”言外之意臭豆腐是她。
三春被他這樣子逗得肚子疼,鹹菜臭豆腐之說,源於一年前的某一天,家裏中午沒了菜,隻兩碗幹飯,她嚼得沒滋味兒,便敲著筷子唉聲歎氣:“沒有菜,有點鹹菜豆腐的也是好的。”
青白了她一眼:“鹹菜是沒有,豆腐倒有些,不過是臭的,配你倒合適。”
這會兒重提此話,想起曾經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兩人都不禁歎了口氣。一旦走出村子,就真的都變了,往常的生活也再也回不去。
青歎道:“我現在爭來鬥去的也就罷了,隻希望你能好嫁一好夫,生一壯子,外麵那些糟心頭疼事還是交給男人吧。”
三春知道他是好心,既然他不想她幫忙,也不能強求。又聽他說生子,便故意打趣他,“你不肯娶我,要我和誰生子?”
青笑笑,“且等我三年,或可娶你。”
兩人本都是玩笑,可聽在別人耳中卻大不相同。話音剛落,就聽一人不陰不陽地聲調,“一盤鹹菜和一盤臭豆腐談了這許久,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三春回頭,看見緩緩踱步而來的仲雪,忽覺頭皮開始發緊。
對於一個小心眼又愛吃醋的男人,任何解釋的話都是很麻煩的。她低著頭,想趁他看向青的時候瞧瞧溜走。可剛跑了兩步,就覺脖頸一痛,似乎後脖領子被人揪住了。
她歎口氣,轉回頭迎向仲雪,臉上笑容比那山花還要燦爛。
“君侯怎麽如此得閑?”
仲雪哼一聲,滿臉冷意:“若不得閑,怕是臭豆腐都要給鹹菜生娃了。”
這話頗有酸味兒,她下意識摸摸腮幫,隻覺有點倒牙。
青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躬身一禮便告辭了。
看他行禮的姿勢,三春很覺汗顏,以前到底是怎麽看的,才會把恭禮行成喪禮。到現在還沒人打她,還真是太運氣了。
不過現在仲雪的看她的樣子真的很像要打她,雖沒動手,但那眼神就好像一個小鞭子在她身上狠命的抽。
三春很想裝看不見,奈何某些人天生就讓人無法忽視,她實在受不了,問他,“你到底想怎樣?”
仲雪突然伏下頭,那俊的要死的臉離她很近,仿佛隻要他一伸舌頭就能舔在她臉上。
當然,他不是壁虎,所以他說:“和我成親吧。”
她又摸摸腮幫,很覺牙疼,這回不是酸的,是切切實實的牙很疼。見過逼婚的,但也沒像他這樣直接且不計地點的吧?
她的手從腮幫移開,轉而撫上臉頰,“奴家是女子,君侯若要提親,可去家父那裏。這般輕易吐出,實是羞人。”
仲雪被她這副嬌羞模樣好險沒氣樂了,無論是當初的燕丹還是現在的三春,都不可能和害羞沾上邊的。
以前的燕丹是絕對大膽的,她和季徇在一起從來都不會背著人。有人說他們兩人是斷袖,她也從不解釋,還當眾反問一個嘲笑他們的公子,“我就是喜愛容華公子,你待如何?”頓時問的那公子啞口無言。
想到那段過往,手不由握緊,曾經她的身邊有季徇,現在又多了一個叫青的嗎?到底還有幾回,還要讓他傷心幾回,她的心裏才會隻有他?
心中一痛,握著她的手也加了幾分力氣,三春疼得直抽嘴角,對空連翻幾個白眼。
“醜死了。”仲雪低呼一聲,伸手在她眼上摸了一把,“以後不許翻白眼。”
三春開始咧嘴,他管的可真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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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兒女想議婚從來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辦成的,尤其是兩國之間的貴族迎娶正室,更何況句容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女婿,實在說不上喜歡,所以他找了很多理由推拒。先是說這得要燕國國君首肯,又說要稟報三春母親,然後如何如何納禮,如何迎親也要再行商談。
仲雪那麽心眼多的人,麵對這種說辭也無計可施,她要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女也罷了,現在人家有爹了,總不好逼婚的太厲害吧?雖然他確實這麽想來著。
兩邊商談許久,最後句容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仲雪,他說要先帶三春回去燕國,若真有意,可到燕國去提親。
仲雪不願如此,但又不想把未來老丈人逼得太狠,隻得點頭同意了。
心裏暗自思量,隻等秦國之事忙完了,就趕去燕國,沒準他們前腳剛到,他就到了,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那是他的想法,而句容早有打算。他此次來秦國是商談貿易之事,本就不會留太久。讓三春提早收拾好行裝,等參加完秦宮宴會立刻回燕國去。
三春也是一大早才得知秦宮中有宴,匆匆裝扮了一下就和句容進宮了。
秦宮粗獷有形,建築多以石製,巍峨的宮殿輔以厚重的石頭,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就好像青這個人一樣,粗看涼薄,但瞧得久了,卻很是耐人尋味。
想到青,不禁笑了笑,雖然受到仲雪的阻撓,但能看見他真的很好。
今日來參加宮宴的賓客很多,除了他國來使,還有秦國的大臣也到了許多。身為城陽君的仲雪也在受邀之列,他看到她也沒太多表示,隻是點點頭,順便用眼神警告她老實點。
三春摸摸鼻子,難道她一直以來不很老實嗎?
這一次句容帶她出來,主要還是向人們介紹她是他的女兒。當年句旦失蹤之事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是和情人私奔了,還有人說是被人捋走。具體到底因為什麽,她問過句容,他卻不肯說,隻道有些事若能不記起便不記起也罷。而這一回,大約是想告訴眾人,他的女兒沒死也沒失蹤吧。
初見三春,連秦王都有些震驚她的美貌,衣著如雪,發黑如墨,長身玉立,流暢而華美,微仰的臉精美剔透,平靜溫和的黑眸溢出無波無瀾的淡然,卻如深海般難測。她美得好像沉靜的仙子。不過熟知她的人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偽裝。
有過上次的經曆,三春也不是那麽怕被人看了。環顧四周,今天秦太子正好不在,否則她還怕有人指著她大叫:“這是本太子逃姬。”
她這個隻是個小插曲,秦王問了句,“此美人是誰?”也便沒了下文。
倒是仲雪和秦王相談甚歡,或者因為他身份特殊,他的幾案就擺在秦王之側,完全是一國君王的待遇。兩人聊的開心,離遠了看就像兩個十分交好的忘年交,隻是不知他們聊的是什麽軍國大事,還是無關痛癢的雞毛蒜皮。
說了一會兒,城陽君忽然道:“不知太子做何,怎麽今日宴會未到場?”
“應該快要到了。”秦王說著皺皺眉,宮中宴請,太子遲遲不到,讓他麵上無光。
說實話,今天的宴會是特意為這位魏國的權威城陽君準備的,楚國的事他已經聽說,隻帶數千人就敢直闖楚宮,這樣的人物誰見了都不免心驚。他想和魏國搞好關係,至少不能到兵戎相見的程度,所以絕不能得罪這位城陽君。
仲雪剛才故意說了一些魏國近年的軍事之力,果然見秦王笑著示好。他本來就是在試探,這會兒見火候差不多,便笑道:”大王,太子今日能不能相見不打緊,有一人本君倒想介紹給您?”
“何人?”
仲雪笑著拍了幾下手,隻聽殿外有人呼喝一聲,“此是大殿,不得上前。”
仲雪看了秦王一眼,秦王忙道:“把那人宣上殿來。”
殿外走上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頭上披著一個很大的鬥篷,半垂著頭,大半張臉都被遮住了。他匍匐在地,行了跪拜之禮,再站起來時身上的鬥篷也滑落下來。
他一襲青黑衣,一張麵無表情的俊臉,與今日宴會的氛圍大相徑庭。標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