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並沒有在紅衣男子身上停留多久,羅櫻便緩緩地轉移了視線,她緩緩的垂下眸子,溫柔的凝視著懷中緊緊閉著雙目的男子。
她探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撫上他英俊的臉頰,嘴角掛上淡淡地笑意。
突然間,電閃雷鳴。
凜冽的狂風吹了過來,席卷起青灰色地板上遺落的殘漬,因為太過劇烈,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伸手擋著臉頰。羅櫻緩緩地垂頭,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
須臾,她緩緩地抬起頭來,仰天怒吼道:“我,羅櫻對天起誓,願以自己的仙胎,來換郭瑞堂不死之身。”
若有的人都被她的誓言驚得說不上話來,怔怔的望著跪拜在中央的女子,渾身一震,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可以讓她下定決心放棄仙胎?
一道閃電使昏暗的天空,有一瞬間的明亮。它殘忍的打在羅櫻的身上,頓時,皮肉被剝去,隻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骨頭,與大紅色的喜服堆放在一起。
郭瑞堂緩緩地睜開眼睛,微微扭頭,便看見藏在空空蕩蕩的喜服中的一堆白骨,以抱著自己的姿勢趴在地上,他黑色的瞳孔猛然收縮,不願相信剛才迷迷糊糊之間,聽到的一切全是真的,他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開,不肯承認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電石火光之間,白色的骨頭像是被感染了病毒般,迅速變黑,迅速消散,就好像她的人一樣,永遠也回不來了一樣。
怔了片刻之後,他眼疾手快的拿出一截還沒有被侵染的白骨,抱在懷裏,小心翼翼的摩挲著,黑色瞳孔中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滴在白骨上,滲了進去。
她希望他以後可以不用在受人嘲諷,可是他最後還是變成了一個怪物,隻能生活在這這種虛幻中的怪物。
他將自己困在這裏,創造了這個幻境。在這裏,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那一切是假的,那又怎麽樣?他們並沒有傷害任何人。
留下了她一塊屍骨,不知道試了多少個方法,才讓她重新變的完整了起來。
可是這一切,都被他們毀了,一切都沒有了。
他猛地衝到宋玉麵前,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先發製人的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郭海棠驚慌失措的看著臉色變得鐵青的宋玉,著急的扯著郭瑞堂的衣袖,語氣急切的道:“大哥,你別這樣,宋大哥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郭瑞堂扭頭,看著蹙著秀眉的她,諷刺的反問道。
被堵得啞口無言,郭海棠扯著他衣袖的緩緩地鬆了開來,看著已經失去心智的男人,緩緩地搖了搖頭,麵容上充斥著濃濃的失落,她最敬愛的大哥不是這種黑白不分的人。
“大哥,你若是傷宋大哥分毫,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郭瑞堂不可置信地看著威脅著自己妹妹,半響,嘴角微勾,不屑的看著宋玉,諷刺的道:“看看,宋兄當真是好本事,就連我這跟你認識不就得妹妹都向著你。”
“哥……”聲音有些歇斯底裏。
“不要喊我。”還沒等她說完,便被一聲厲喝打斷。郭瑞堂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都能聽見哢嚓的聲音,她被嚇得一震,害怕惹惱了他,不敢再多說一句。
宋玉蒼白的臉上憋得通紅,他不怒反笑。
“你笑什麽?”郭瑞堂不解的皺起眉頭,被他弄得渾身發毛。
宋玉挑了挑眉,氣息不穩的道:“笑你蠢……”
郭瑞堂嗤笑一聲,道:“蠢?你就不怕我一不小心掐死你?”
“你確定?”宋玉的語氣中帶著弄弄的挑釁,他努著嘴,視線落在床上折疊整齊的鳳冠霞帔上,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斷斷續續的道:“你回頭看看身後。”
“阿棠……”
清脆婉轉的聲音傳入耳中,郭瑞堂渾身一震,驚得雙目瞠的極大,臉上微微抽搐著,幾乎都維持不住他俊雅的表情。掐在宋玉咽喉處的手緩緩地鬆了下來,僵硬的身軀轉了過去,就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沐浴在陽光下。
她淺淺的笑著,臉上光滑的肌膚都看不見一絲絲的毛孔,金色的陽光為她鍍上了光暈,看起來顯得更加的不真實起來。
郭瑞堂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上前走了幾步,緩緩地探出指尖,想去碰觸,卻又害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場假象,微微顫抖的手指重新垂了下去。
女子看著他的樣子,捂著嘴角低低嗤笑一聲,一顰一笑都是如此的熟悉。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嘴角,像是被蠱惑了一般,癡癡地望著她,挪著腳步,一點一點靠近她。
冰涼的指尖附在她探出的手指上,他才願意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嘴角的梨渦是如此的清晰,就連長而卷翹的睫毛都數的清楚。
他笑了笑,神采奕奕,臉上重新洋溢著萬丈光芒。
宋玉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的兩個人,四個人折射在陽光下的倒影,已經變成了三個人的。宋玉緩緩地扭頭,看著幾乎變成透明的郭海棠,心頭恨恨的一震,竟然就得生疼。
他很想張口問:“這樣值得嗎?”可是,話在喉嚨處打了好幾個圈,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郭海棠望著相互對視的兩人,溫柔的笑著,好像,那就是她這一生的全部。須臾,她的目光落在宋玉身上,觸及他惋惜的神色,她笑著搖了搖頭。
心想,她不會後悔,她的命本來就是他們給的,他們苦苦相戀的結果。若是最後能最初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也是死而無憾的。
宋玉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拔腿衝出了內室,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剛剛經過的木橋上。
湖水中央的那株海棠數,貌似是一下子就枯死了般,原本碩大的、豔麗的海棠花全部凋零,漂浮在湖麵上。宋玉微眯著鳳眸,若有所思,他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帶著濃濃的惋惜之色。
他用那株海棠樹的軀幹,重新雕刻了一個郭海棠,活生生的,隻是忘記了之前所有的記憶,隻會癡癡地笑著。
望著她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他想,有時候,自欺欺人……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