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聲中,兩個夥計上前扭住紅翠。這時,張繼賢挺身上前,將紅翠拉到自己身後,斥道:“你們這是誣告,誣告不實者罪加一等。我看你們誰敢動?”
這一吼叫,直讓兩個夥計麵麵相覷,或者震懾於張繼賢的威勢,竟停步不動了。陳璘鼻子氣得冒煙,右手拍拍桌子,大聲罵道:“你們這幫蠢貨,連爺的話都不聽了?他是哪根蔥,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我大哥可是欽賜黃馬甲的大將,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了麽?”
聽陳璘一說,兩個夥計頓時想通了,無論做什麽,總有老東家給擔著。眼前這廝也不知是誰,或者是街上冒出來的一個混混,管他如何?
兩個夥計蠢蠢欲動,又要上前抓紅翠。張繼賢揮手扇了一個小廝耳光,隻罵他無禮。後麵那夥計惱了,趁他不注意將張繼賢撂倒在地。張繼賢還要掙身起來,卻被上來的幾個夥計摁在地上,拳打腳踢起來。紅翠見勢不妙,抄起角落掃帚,橫七豎八亂舞揮過來。夥計看掃帚淩厲,少不得往旁邊躲避。
兩邊頓成僵局。紅翠橫在張繼賢前,雙手端著那把掃帚,嘴裏罵道:“你們有種就過來,姑娘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天下第一絕技——打狗棒!”
張繼賢從地上爬起來,手上、臉上青紫一片。紅翠扭頭看看他,斜著身子靠近他,低聲說道:“一個大老爺們,打架都不會!”
張繼賢回道:“繼賢是文臣。不是武將!這種地頭無賴般的行為,繼賢不屑為。”
紅翠從鼻子裏冒出一聲哼,問道:“那你說。如今怎麽辦?”
張繼賢正要答話,後麵圍著他們的兩個夥計摔倒在地。接著,側麵、前麵紛紛有夥計摔倒在地。不一刻,圍擁著他們的夥計全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叫起來。紅翠看得目瞪口呆,扔下掃帚,扭頭看著張繼賢問道:“你,會妖法?怎麽不對我說一聲?害我掄了半天掃帚。”
張繼賢的表情似乎也很吃驚。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qiē,不發一言。
一個聲音淩空響起,繼而。從梁上倒吊下一個漢子,手裏還拿著一大把骰子。紅翠歪著臉看他,原來竟是亂蝶。亂蝶衝著紅翠嗬嗬一笑,翻身從梁上跳下。將骰子扔在地上。說道:“紅翠姑娘,亂蝶這招“千手飛骰”練得怎樣?看吧,個個都倒在地上了。”
紅翠小嘴一撅,眉毛一揚,說道:“這算什麽?要是暗香在,可比這個厲害多了。”
亂蝶惱了,隻跺腳說道:“你提他作甚?他又不喜歡你。”
紅翠還要再說幾句,張繼賢上前攔住說道:“眼前不是說閑話的時候。咱的人都到了麽?”
亂蝶答道:“亂蝶拿著你的條子,去都察院見了藍禦史。他馬不停蹄帶人去了。亂蝶擔心紅翠姑娘,先行一步趕到這裏,隻怕他們這會兒就到門外了。”
張繼賢點頭說好。他整整衣冠,坦然站直,朗朗說道:“這屋裏的人都聽好了,本人是都察院左副都禦使張繼賢,今日來此查有無賭博嫌疑。剛才你們可也都看清了,你們的罪證確鑿,想逃也逃不了。外麵我的人已經把這裏包圍了,所有的人都出不去半步。識相的,老老實實跪在地上,本官酌情減罰;逃跑的,被抓回來,罪加三等。”
一開始,屋裏的人還有些暈,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偏這時,從外麵隱隱傳來官兵的斥罵聲,眾人才知是真。先有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緊接著,零零星星幾個人也跪在地上,最後,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一陣腳步聲急促,藍禦史帶著幾個衙役從外麵進來,眼睛掃視到張繼賢,忙奔過來,打千說道:“張大人!建章奉命從巡視五城科道處借來一百衙差,四麵圍住這裏,隻等張大人吩咐!”
張繼賢叫了一聲好,突然想到陳璘,忙回頭看去,陳璘竟不知去向。張繼賢心急,叫那灌水的莊家過來問道:“陳璘去哪兒了?”
莊家跪在地上,低著頭,完全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樣子。他恭謹答道:“回大人的話,小的不知道陳小爺去哪兒了?”
張繼賢可恨他剛才的行為,一巴掌甩過去,罵道:“放你娘-的狗屁!再不說要你好看!”
莊家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吭也不敢吭,依舊直挺挺跪在地上,答道:“回大人的話,小的確實不知陳璘去那兒了。”這會兒,他卻連小爺這兩個字省去了。
張繼賢還要動硬,紅翠扭腰過去,張手要在右臉上再甩一巴掌,突然又想別再疼了自己的手。於是,右手在空中擺一下,對張繼賢說道:“和他廢什麽話?紅翠看屋角有一把鐵鉗子,用來撬他的嘴正好。”
張繼賢終究是文臣,卻不會濫施酷刑,臉上露出猶豫之色。紅翠笑笑,對藍建章說道:“藍禦史,您幫紅翠姑娘拿來可好?”
藍建章不好意思拒絕,又見張繼賢並沒有阻攔,這才去屋角尋來那把鐵鉗子來。紅翠細細端詳一番,蹙眉撅嘴,似在思索怎麽用這鉗子。
莊家剛才見識了紅翠的混鬧,心知這姑奶奶可不是個善茬,萬一真在自己嘴上戳個窟窿,那才叫破相呢。等不及紅翠問話,他忙開口說道:“回大人的話,他們隻怕往後院逃去了。後院有個暗門,平常無人來往。有時陳璘會叫個姑娘進來,怕大奶奶知道,專從那裏出入。”
張繼賢說道:“你帶我們去!”
紅翠歎口氣,扭到身邊椅子上坐下,打個哈哈說道:“你們去吧,紅翠腳小走不動,懶怠去。”
藍建章將鉗子扔到角落,對身後幾個衙差說道:“走,隨張大人將開賭的掌櫃抓來。”
衙差齊聲喝一聲是,跟在兩大人後麵,急急往後院追去。
原來,陳璘想栽贓給紅翠,然後關押一段時間再說。那時,張繼賢亮出自己身份,他又耳聽外麵雜遝腳步聲圍來,情知事情不妙,趁著賭客起哄的時候,他悄悄溜出廳內,朝後院暗門走去。
他正貓腰輕步地離開,不想肩膀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問道:“你小子哪裏去?”
陳璘嚇了一跳,轉身睜眼看去,見是自己父親陳開仁。賴金攙著陳開仁,竟都是喘著粗氣,想必也是從廳內溜出來的。
陳璘躬身答道:“兒正要去稟告父親,官家來了,父親趁早走開才是。”
陳開仁正色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這院子四麵都被圍死了,要走隻怕不行呢?”
陳璘依舊躬身答道:“這個兒之前已經想到,所以特意在後院裝了一個暗門,除了一兩個夥計,別人都不知道。事情緊急,父親且隨兒來。”
此時,陳開仁隻要能逃出這裏,也顧不上問其他,連聲催促陳璘快走。陳璘這才快步向前,走小徑、穿亭子,不一會兒來到後院西側一處所在。這裏樹木蔥鬱,滿麵牆上都爬滿了常春藤。陳璘走至這裏,用手在牆上左右上下摸著,突然,他在某一處地方停下,右手發力,死死往裏一嵌,隻見一扇活動的門板吱呀一聲開了。
眼見果然有扇暗門,陳開仁心中頗喜,正要讓賴金扶自己出去,卻聽得耳邊傳來急促腳步聲,有人喊道:“站住!”
三人同時往後麵看去,幾個衙差隻在一丈開外,片刻間,就到這裏了。陳開仁推開賴金,扔掉龍頭拐,說道:“小金啊,老爺我待你不薄,一旦你進去,老爺一定會救你出來的。”說罷,先竄了出去。
陳璘緊隨其後閃出去,迅疾地從外麵將暗門重又鎖上。原來,陳璘心機重,他花盡心思設計暗門,又怕人知曉機關,所以暗門前後另有玄機,從裏麵鎖上暗門,外麵打不開,從外麵鎖上暗門,裏麵打不開。此時他在外麵鎖上暗門,卻將賴金和衙差一起鎖在裏麵。
看暗門鎖上,賴金真慌了,他上下左右摸索機關,賣力地摁著,卻怎麽也打不開暗門了。這時,衙差已經撲過來,竟將賴金摁在牆壁上。
張繼賢和藍建章隨後趕到,見隻抓到賴金一個,跑了兩個主子,不免有些悻悻。可是捉賊捉贓,抓不到現行,他們也拿陳家父子沒辦法。如今他們隻能上奏皇上,說陳家縱使家人聚眾賭博,看皇上怎麽處置。
最後結果和格格料想的一樣,乾隆見了張繼賢和藍建章的折子,一個字也沒有批複,卻將原折發給在四川賣力的陳永。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有人奏你們陳家了,皇上看在你建有大功為朝廷效力的麵上,不加追究,你們好自為止吧。
且不說陳家自己如何處置,隻說紅翠見此事如此收場,心下大為忿恨。當初她在陳家如何受屈辱,如今,就這麽完了?她越想越難過,終究受不了這口氣,非要解決一個人才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時要進柴房,對她欲行不軌的當鋪夥計張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