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鳳兒從前院回來,乍見大奶奶被人抬著往後院走,忙攔著問道:“你們這是吃了豹子膽了麽?連大奶奶都敢動,敢是不要命了?”
四個小廝誰也不說話,李浩卻從屋內走出來,說道:“是我叫他們動的手。”
一時,鳳兒有些接不上話,腦子轉不過來,悶悶說道:“大老爺馬上就要過來了,老爺要動了奶奶,隻怕大老爺要找老爺說事。老爺可想想,大老爺可是好糊弄的人麽?”
董氏被人抬著,嘴裏可一點沒閑著。這個時候已經撕破了臉,還管什麽斯文不斯文,連連嚷著說道:“外人果真說得不錯,你最喜歡飯桌上拿人。今天,姑奶奶可告sù你,你拿錯人了,別閻王做不成做了小鬼。到時,別怪我董湘翻臉不認人,將你做過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一兜兒告sù別人。你也知道,府內住著誰,隻要她知道了實情,給皇上吹吹風,別說你頭上的烏紗,隻怕連腦袋都要掉了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浩正怕她胡亂開口,信口咬人,她可就真拿這一招威脅他呢,這可一時半會都容不得她了。再說,老嶽父馬上就要來杭州府,他可是兩浙巡撫,直接管著自己呢,若見到這般事,就是有兩張嘴巴也說不清。想到這裏,李浩狠狠心說道:“你家奶奶可是瘋了,快關進後院,別讓她四處咬人。”
四個小廝將吵罵不休的董氏抬走。李浩雙眉深鎖,邁步走入前廳。總管三寶在外麵伺候多時了,見了老爺。忙彎腰侍立著,一個字也不敢問。
李浩沉著臉。叫三寶近前來。三寶快步近前,偎到老爺跟前。李浩低聲說道:“大奶奶已經瘋了。一時半刻恐怕要上吊自盡,你去看好她,別讓她做出尋死的事情。”
三寶跟著李浩多年,自然明白李浩的意思,小心問道:“大奶奶要自盡,若沒有文書什麽東西,怎麽證明她有尋死的心呢?”
李浩喝道:“文書什麽的我這裏有,你隻管看好大奶奶就是。三個時辰內,若大奶奶出現什麽意外。我拿你試問。”
三寶點頭說是。三寶已經明白老爺的意思,要他在三個時辰之內解決大奶奶,解決大奶奶的方式是逼令她上吊。三寶想的清楚,從房內尋出幾丈白綾,拿著白綾往後院柴房走去。
四個小廝抬著大奶奶放進柴房裏,出來鎖好門,之後按照老爺的吩咐在門外看守。三寶漫步而來,手裏挽著三丈白綾。四小廝見總管前來,忙彎腰作揖請安。三寶昂步走過。問道:“大奶奶在屋裏呢?”
小廝答是。三寶吩咐道:“開門!”
四小廝忙說不敢,沒有老爺的吩咐,誰也不能進去。
三寶罵道:“放屁!我就是老爺派來的,不信你們問問老爺去。”
四小廝也不敢得罪三寶。忙派了一個人快跑去前廳問了老爺,知是老爺的吩咐,這才給三寶開門。三寶進門。命解開捆綁大奶奶的繩索。兩個小廝上前,分別解開董氏的手和腳。
董氏見三寶進來。冷冷一笑問道:“是老爺命你來的吧?準是我爹到了,他害怕了是不是?也好。先放我出去再說。我也不想和他廝纏,我依舊回娘家住去,讓他自己在這裏收拾爛攤子。”
三寶作揖請安,賠罪說道:“大奶奶受委屈了!”
董氏冷哼一聲,拍拍身上的衣服,昂然說道:“你讓開,我要見我爹去!”
說罷,竟要走出屋子。三寶伸出雙臂攔著她說道:“且慢!老爺有吩咐!”
驟見三寶臉色突變,董氏情知不妙,也不顧及身份,繞過三寶雙臂就要快快離開。三寶抖出白綾,將董氏攔腰一纏,拽了回來。
見了白綾,董氏越發心慌,壯著膽子問道:“三寶,你到底想怎樣?”
三寶說道:“三寶奉老爺命令賜奶奶自盡。”
董氏情知李浩此時喪盡天良,要殺她滅口,容不得思索,先跑了再說。她撇開白綾,拔腿就跑。三寶對守門的四個小廝使個眼色。四個小廝忙堵住門,將董氏攔了回來。
三寶說道:“三寶奉老爺命令賜奶奶自盡。”
董氏怒道:“我偏不自盡!我還想好好活著呢。”
三寶對著門口嚷道:“李家的,郭家的,還不進來做什麽?”
原來,三寶來的時候,帶了兩個老婆子進來,防著奶奶這一手呢。外麵兩個老婆子進來,年紀雖有五十開外,但個個膘肥體胖,甚是雄壯。
三寶吩咐道:“還等著做什麽?老爺說了,要伺候奶奶升天。”
兩個老婆子答應是,即刻擄起袖子,哼哼上前,一個掐腰,一個抬腿,竟將董氏抬起來。董氏哪肯就範,不停地掙紮。見她們動手依舊困難,三寶又命兩個小廝上前,生生摁住董氏。這兩個小廝接過來白綾,兜頭纏在董氏脖子上,相互使力。一開始董氏還拚命掙著,不一會兒,就奄奄一息,手腳耷拉下來。再過一會兒,董氏徹底死過去了,他們才將董氏放在地上。
三寶上前摸摸鼻息,證實董氏確實已死,這才對他們說道:“前廳已經擺好奶奶的棺木,你們將奶奶盛斂了抬過去。”
幾個人紛紛答是。三寶走出後院,命府內張起白幔,掛上白燈,支好靈棚,穿齊孝服。然後,又派人速速去街上買了香車寶馬、金童玉女、金銀元寶,擺得滿院子都是。董氏畢竟是李家的正室大奶奶,這點排場還是要有的。
此時,李浩亦是披麻戴孝,守了兩日的靈。這日恰到第三日,李浩說要今日發葬。府中雖有人低聲議論,這才三日,怎地就要發葬,但終究是敢議不敢言,一任老爺這麽安排了。李浩請了兩班吹打手,先是吹打一番。之後,府中孝子賢孫哭哭啼啼,在靈前磕頭拜別,這就要抬棺起轎。
役夫頭剛喊了一聲起棺,迎頭就被一些個快馬攔住。首當其衝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身著官袍,頭戴花翎,身後跟著若幹個親隨。當先有認識這男人的,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安。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董氏的親夫董昌,現職兩浙巡撫。
董昌見府內白衣白幔,心裏早亂作一團,從馬上一躍而下,喝道:“這,這是為誰辦的?”
李浩聽得前麵喧鬧,恰趕過來,見是嶽父前來,忙一頭跪在地上涕泣說道:“老嶽父來晚了一步!夫人,她已經去了!”
董昌怒道:“胡說!她怎麽去了?從不聽我女有病有災,正值壯年,怎麽就去了?你可實實對我說來,若有半句不實,你下去陪我女兒去罷!”
李浩哭道:“女婿怎敢欺瞞老嶽父?老嶽父知道,去年三月,我那五歲小兒掉進井裏溺死。從那時起,夫人總以為終身無靠,少不得鬱鬱寡歡。女婿多方勸解,終是無益。過年以後,夫人瘋病越加嚴zhòng,時不時說一些胡話,府內人勸不得,若要相勸幾句,非打即罵,隻得由她去。女婿也疼愛夫人,讓人多加看管,防備夫人突行不測。可可地,夫人趁人不注意,竟自盡了。那時,女婿正在房內和晴格格說話,聞知這消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老嶽父若不信女婿的話,可請格格出來一問。”
董昌詫異道:“晴格格也在這裏麽?”
李浩說道:“晴格格就在後麵,女婿這就請來一見。”說完,李浩讓三寶去後麵請格格出來。三寶正要去,就見紅翠引著格格從後麵走來。原來,紅翠一直湊在前麵看熱鬧,見形shì不妙,忙去院子請格格出來觀架。
董昌並未見過晴格格,不過此時,晴格格名頭如日中天,董昌豈有不知之理?他就地甩甩馬蹄袖,噗通跪下來,口中說道:“卑職董昌給晴格格請安!”
晴格格淡淡說道:“你起來罷。”
董昌起身,壓著心中一股子氣兒,問道:“晴格格在這裏,可知道我家湘兒出了什麽事?”
格格隻教拿出那些字據,交給董昌,說道:“大人看看這些。”
董昌接過來看了一遍,尋思一番原來是這樣,頓時哈哈大笑,指著李浩說道:“原來為了這個,你將湘兒殺人滅口了?”
李浩忙辯解道:“老嶽父別這麽說。這些字據女婿也曾看過,夫人也承認了。女婿想多半是夫人時犯瘋病,所以才尋這麽一番事做。女婿隻說暫時將夫人看管好,不曾想夫人心虧難安,竟尋短見。說真的,女婿知道這個消息,也難過得很。”
董昌從懷中也摸出一些字據,轉交給格格說道:“他有,老夫沒有麽?這些年來,這是下麵各州各縣告他的折子,其中有不少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事情。老夫正待尋個機會,上報朝廷,今日恰見格格,煩格格轉交皇上罷。隻是人贓俱在,格格可要拿李浩怎麽辦?”
格格接過來字據,隨手翻翻說道:“若晴隻是來兩浙閑逛的,並沒有處置之權。董大人是兩浙巡撫,恰管著杭州府,董大人有轄製的權力,若晴可沒有。”
董昌明白格格的意思,說道:“浙江出了這種敗類,老夫可一點容不得他。老夫已經寫好折子,來之前已經快馬加鞭送到京師,隻怕這時就要接到聖旨。等聖旨一到,老夫誓要將他斬首示眾,以謝兩浙百姓才是。”
李浩慌了神,忙跪到格格麵前隻求格格饒命。格格正要說話,隻聽門外有人喊道:“聖旨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