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被劫持的保安也反應了過來。開始死命地掙紮。維族男子似乎被激怒了,手指下移,發出極其細致的一聲扣動扳機的聲音。頓時,一顆子彈從槍口飛出。擦著保安的脖子和錢巍的腳踝。錢巍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沈悅挺擔心自家老板那肥肥的身子骨,吃不吃得消這一摔。
匪徒說:“一個都不許動。誰動我打死誰。”
李沁被嚇哭了。緊緊抓住她的手。沈悅也反握住她的手,這種時候動的越多,死的越快……忽然,頭頂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什麽玻璃做的東西,碎成了渣滓。她仰頭,還未看清楚怎麽回事。陡然日光燈滅全了。
現在是晚上九點。由於今天大霧,許多航班都是提前取消了。本來麗江機場的候機樓裏就沒幾個人。剛才又全跑得精光。隻剩下他們兩個旅行團的十幾名成員還杵在這。這一下子燈滅,整個候機大樓都陷入了死沉的黑暗。
唯獨李沁的手機還亮著。沈悅忽然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反應過來什麽,立即拉了李沁一把。李沁哎呦地叫了一聲。子彈貼著小腿肚子飛了過去。手機也掉落在地上。“啪嗒”一聲。亮了亮外屏的指示燈然後滅了。
這下,周圍是徹徹底底的黑了。眾人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會暴露了坐標。但凶手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他又裝填了一次子彈夾。呼吸開始漸漸粗重。顯然,他的耐心即將耗盡。
黑暗中,沈悅忽然聞到一股子男性香水味。是徐樺的。緊接著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很輕的力度。她知道這人是徐樺。但不明白他要做什麽。隻覺得手心癢癢的。是他在寫字——待會兒我用手電筒照他的眼睛。你們往左邊走。
她也寫了個字:知道了。
於是,一傳二。二傳四……很快。大家就協定好了。徐樺從背包裏拿出戰術狼眼手電。於是——1-2-3!忽然間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向了那呼吸最沉重的地方!凶手大叫一聲。雙目被強光照得暫時性失明。卻是更加箍緊了手中的人質。
光頭強拉著李沁就跑!李沁想拉她,奈何她個頭小。跑得最慢。眼看就要到走廊了。身後傳來廝打的聲音。然後,手電筒的光柱也熄滅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維族男子和徐樺扭打在一起。因為維族男子還扣押住一個半死不活的保安當人質。剛才她就聞到了呼吸聲中的血腥味。估計那保安中彈,凶多吉少了。沒想到,徐樺還敢上前去和殺手凶手拚命!
緊接著“啪!”地一聲。什麽東西在打鬥過程中被扔到了她這邊來。沈悅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蹲下身順著地板摸索過去。她摸到了一支手.槍。
那邊。打鬥已經接近尾聲。保安的脖子上的動脈血管破裂。血流了一地。徐樺踩在血泊裏,一個不穩滑倒了。被凶手死死按住在了地上。
而槍,在爭奪當中被扔飛了。沈悅知道這凶手不敢貿然再開槍。因為警察肯定會順著聲音找過來……話說回來警察呢?
對了——警察被誤導去了車庫!該死!
這時候,她聽到一聲壓抑的呻.吟。是徐樺的。徐樺被凶手箍筋了脖子。凶手想活生生勒死他!
黑暗中。本來誰也看不到誰。然而,她打開天眼——就能看到那凶氣的所在。歹徒是背著背包的。所以,她知道他在哪兒。
聽著徐樺那急促的呼吸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勒死了。沈悅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拿起槍上膛、開保險、瞄準。這些動作爺爺都教過她。亂世,戰爭,給了每個人基本的生存常識。包括什麽時候——可以開槍打死敵人!
她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蹦!”地一聲,子彈朝著那團凶氣而去。
然後。她聽到一聲悶響。和什麽人倒下來的聲音。繼而是徐樺不斷的咳嗽聲。緊接著手電筒又亮了。照亮了地板上的血泊。
保安死了,凶手也死了。她舒了一口氣,又覺得心裏難受。
幸好徐樺沒事。對方用一種感激的眼神看著她。可她承受不起。隻是走過去。拿起了這凶手的背包:“徐先生,我們趕快離開這裏。”
徐樺要過了她手上的槍:“待會兒我跟警察說。”
沈悅沒阻止他的好心。救人一命,他回報給她扛起一份責任。應該的。
終於來到安全過道。徐樺打了個電話報警。對方說馬上就過來。沈悅則抱著凶手的背包。有點猶豫,但還是悄悄打開了。
打開就想哭了。她錯了,孟啟凡走私的這玩意,和那一件青銅貯貝器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文物!東西金光燦燦的,體積如礦泉水瓶瓶蓋大小。卻是一枚金印。看這蛇形的紋飾,這漢代的包漿……天呐,這是滇王金印啊!
她記得爺爺說過:公元前109年漢武帝出兵征討雲南,滇王拱手降漢。漢武帝在其故地設鑄成。賜其滇王金印。金印蛇紐,蛇首昂起,蛇身盤血,背有鱗紋。眼下這一塊,和史料中記載的一模一樣!而且,帶著一股子渾渾噩噩的凶氣。
古代帝王下葬無不以自己為陵墓中心。也是風水中的中心穴。以求得死後得道升仙。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古董的世界裏。風水的中心穴,往往也是它們吸收外界陰陽之氣的所在。所以,殉葬坑越多的墓裏,棺內的古董越凶。
這一枚滇王金印存zài於萬人活殉坑的中心位置。雖然有帝王龍相之氣庇佑,也免不了陰氣陣陣。小夥子孟啟凡,貼身帶著不久。死於非命。這個維族凶手。也不過是轉手拿了幾天。如今也死在了她的槍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拉起了包。她咳嗽了幾聲,看徐樺還在那邊打電話。於是,又隔著背包。慢慢地打開了天眼——這一下,能看得清楚多了。
除去兩千年前的萬人殉葬,以及滇王用活人種植痋術等等凶戾的殺人事情之外。金印上麵,還有兩股十分明顯的凶氣。
一股是孟啟凡的。另一股……她看到了一夥人。打了盜洞進入滇王墓中偷竊。繼而把金印帶走。但是這一夥人上去之後。外麵忽然又冒出許多人。這些人把盜墓賊給殺了。把金印搶了過來。遞給身後的首領……
瞳孔瞬間放大。她以金印的角度,看到自己轉手到了一個白化人男子手中。而這男子,正是製造下“蝴蝶夫人號”慘案的罪魁禍首!
按捺住心跳。看徐樺也打完電話過來了。沈悅依舊不動聲色,沿著金印的記憶慢慢追溯。
金印被搶奪過來以後。這夥黑吃黑的團夥。就帶著金印來到了麗江古城。進行古董的販賣和轉手。原來他們隸屬於一個從事盜墓,走私文物的犯罪團夥。組織根基在日本。專門從中國,還有埃及等文明古國。從事盜墓偷竊文物的活動。然後將搶奪來的文物,賣給一些大收藏家,大博物館。從事暴利的走私販賣。
走私一件明代的文物,可以獲取將近百萬的利潤。走私一件古代名人字畫。那就是千萬。假如是博物館級文物,那幾個億就到手了。
他們不擇手段,黑吃黑,誆騙當地的盜墓賊為他們辦事。事後,就像之前那一夥盜墓賊一樣。用完了。就“處理幹淨。”
這孟啟凡也是個倒黴鬼。他是中國本土的文物販子。被這些人誆騙來麗江古城交易“金印。”孟啟凡來麗江的時候,隨身攜帶了全部家當三個億,用以購買這堪稱國寶級的文物。結果,這群人得到了現金之後。又把他給幹掉。
回收了“金印”。再尋找下一個買主……滇王金印包漿古穆而無聲。然而,它的背後藏著一卷卷人血地圖。全部是銅臭味。
她知道,自己這一回惹上大.麻煩了。
徐樺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跟她說:“警察馬上就來了。”
她忽然覺得這一件背包是個燙手山芋。但徐樺,和她,都躲不掉了:“徐先生。”她喊住了他:“有一件很很重要的事情。我要跟你說……”她從背包中拿出了金印。聽到徐樺也倒吸一口氣涼氣。然後她道:“我們打死的這個人,就是殺死孟啟凡的……”
徐樺的臉色變了,沉吟片刻。卻是點了一支煙:“他們都是盜墓賊?”
“不,是走私文物的販子。徐先生,剛才候機樓停電。連攝像頭都工作不了。應該沒人知道是誰殺死了那凶手。但以防萬一,你最好去警察局講明事情的經過。尋求警方的保護。”說完,她放下了背包:“我先走一步了。”
徐樺喊住了她:“等等。”他似乎察覺了什麽:“你的意思是說這凶手還有同夥?那同夥可能會找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前幾日,滇王古墓被盜。這是滇王金印。那可是一座萬人殉葬的大墓。你覺得會是一個人能盜得了的嗎?”她反問道。
徐樺啞口無言。沈悅冷笑了下:“所以最好去警察局。徐先生,報警的人可是你。”
雖然殺死凶手的人是她。
當她回到旅館的時候。李沁他們都驚魂未定地站在客棧中央。看她回來了,也一起圍上來:“阿悅,你沒事吧?怎麽逃出來的?!”
“我沒事……警察已經去了。”她笑了笑,眾人這才放了心。回到房間。她立即打了個電話給蕭牧,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對方將她提供的線索。轉告了麗江當地的警察局。末了道:“阿悅,你盡kuài從麗江回來。那裏不能久留。”
她也想到了這個:“嗯,案子應該已經水落石出了。不過我擔心……那個徐樺他……”
“徐樺他會向警察承認,是自己為了自保殺死凶手的。是嗎?”
“是的。”她擔心的就是這個:“徐樺替我擔下了這件事。但我覺得,他可能會惹上那群人……”
“徐樺是杜墨母親家族裏的人。”蕭牧告sù她:“徐家人,自然有辦法保全自己。”
“那就好。”她放心了。
又等了十來天。他們才得到許可,可以從雲南離開了。
終於回到沈陽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期間,孟啟凡的案子告破。據說凶手在機場準備逃離時,與刑警發生交火。殺死一名保安。最後被擊斃。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事實上,蕭牧安排了雲南當地的公安朋友,專門將機場那晚的所有資料,包括報警錄音,全部銷毀。以防再次將報案人的身份泄密。
事實上,上一次張晶的死,對她和蕭牧都是一個教訓。
自那之後,蕭牧幫她將在沈陽的一qiē檔案抹去。包括在曙光行的工作經曆,和孤兒院孩子的身份。
黑暗很大,不需要將誰誰誰再牽扯進來。
出了機場之後,沈悅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回家的,但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蕭牧家門口。正是旁晚時分。夕陽透過落地幕牆。慢悠悠地填充滿了整個城堡。她想,蕭牧的情商低。但留給他這棟房子的父母。應該是一對爛漫的夫妻。
她將事情的經過,又當麵跟蕭牧說了一遍。
蕭牧則是回敬給她一份檔案。沈悅看裏麵寫著:白狼。國籍不明。隸屬於東南亞外籍雇傭兵“雷恩”戰團……二十年前因傷退伍。後來參加到東南亞一帶的走私團夥當中。仍然沿用代號“白狼。”但轉為地下活動……
她蹙起了眉頭:“國籍不明?”
“之前我沒想到。後來也就明白了。”蕭牧道:“白化人看不出人種。”
對。白化人的皮膚,瞳孔這些地方。都沒有黑色素。假如麵孔再單薄一點。那根本法看出是什麽人種的。可以說他是中國人,外國人,日本人,印度人。總之沒有特征。他想是什麽地方的人。就可以是什麽地方的人。
沈悅問道:“他為什麽要製造蝴蝶夫人號慘案?”
“你說為什麽?”蕭牧反問道。
“錢。”她明白了。
“雇傭兵的好處是,為了錢什麽都幹。”蕭牧似乎憤恨了一下。他們這些邊疆出生的軍人。最大的敵人。就是這些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雇傭兵。不過白狼的情況要更加特殊些:他是白化人。因傷退伍後,再參與走私。
總之。能查到此人。就是一個很大的突破。這一次的麗江之行。不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