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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左瑛淺笑著問道。
李雲深用充滿柔情蜜意的聲音笑道:“陛下所賜的這根金簪上所鑲的這顆‘隋侯珠’,有鴿子卵般大小,質地近乎完全透明,光亮耀目,雕琢切割的工藝又精湛無比,實在是世所罕有,恐怕連宮中的珍藏也沒有一顆能與之媲美,再加上發簪造型的精美別致、巧奪天工,與隋侯珠相得益彰,實在是光耀世人的稀世珍寶。臣受寵若驚、愛不釋手。”
“喜歡就好。”左瑛笑著,重新閉上雙眼,“這是朕在參加承澤離宮的婚宴中看到一位突厥王族所佩戴的。你平日愛穿珊瑚紅色的衣服,發簪、發帶上的寶石也多為紅色;朕回憶起你那日穿一身紫袍清雅脫俗、讓人難忘,可衣衫雖好,卻沒有上好的發飾相配,所以朕當時就一眼相中了這根發簪,決計要買下來送給你。小三啊,為了你的這根發簪,朕幾乎傾盡出行所帶的所有,險些連車馬奴婢全部都賠上了,才換來對方願意忍痛割愛相讓。”
李雲深自然知道這有誇張玩笑的成分,但是即便不說,他也不難想象要讓擁有這樣一件稀世寶物的突厥王族割愛,所花的功夫財帛絕對不會少。而且,他沒有料到的是,左瑛居然對他的細節如此留意,而且還時時惦記在心,這讓他的心中不由一顫。他深知,即便要將她這麽做定性為收買人心之舉,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以心換心的。
“陛下不計較小三兒私自離宮之罪,”李雲深輕聲道:“還對小三兒如此留心在意。為了小三兒不惜重金購得如此貴重的禮物賜予小三兒,實在令小三兒感激涕零。小三兒雖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也未能報答陛下大恩之萬一。”
“嗯?誰說朕不計較了?”左瑛微微張開雙眼,眼珠子朝李雲深的雙眸輕輕一掃。
“陛下。小三兒死罪。”李雲深故作委屈道:“小三兒想,陛下與皇夫新婚宴爾、出雙入對,必定無暇理會小三兒。所以才不經奏請,私自出宮。”
“哦?那就是怪朕冷落你了?”沒有聽到有營養的東西,左瑛不願意睜開雙眼。
“陛下,小三兒不敢……”李雲深的聲音變得沒那麽輕佻了,“臣那幾日在無為居中逗留,全然因為多年來的習慣使然。自從父親歸隱山林,臣每逢自己生辰那日前後。無論原本身在何處,都會回家中一趟,奢望能夠見到父親和母親回家看望,像孩提時一般與臣慶賀生辰。隻是……臣不幸,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今年已經是第六年。父親和母親離家後,都再沒有重新踏入過家門半步。臣當時守候無果,心中淒苦惆悵,所以跟家中管事李君安小酌了幾杯,酒入愁腸容易醉,這才耽誤了些時候,求陛下恕罪。”
“小三兒,”左瑛睜開雙眼,看著李雲深低垂的雙眸。“你已經是朕的人了,以後,朕隻準你將希望放在朕一個人的身上,隻要你這麽做,朕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左瑛這一語雙關的話,讓李雲深頓時有種內心的秘密被觸及窺探的失神。“臣日後一定萬事以陛下為念,不再存有他想。”
左瑛又道:“從今往後,你生辰的時候不要再回去了,就在宮中過,朕將你的家眷親朋召來,為你在宮中置辦。”
“臣謝陛下深恩。”
盡管李雲深的臉上,還是一副迷惑性極強的可掬笑容,但是左瑛分明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雙手,摟得更緊了一些。
“對了,小三兒,你認識的人多,處事又高明,朕有一件事要辦,再想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左瑛淺笑道。
李雲深的笑容變得殷勤,“承蒙陛下信任,臣榮幸之極,請陛下盡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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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的光景裏,雖然天氣依然熾熱,路上行人也多有拂動著衣袖扇風、嗟歎著酷暑不消的,可無論是湖邊將敗的荷花、聽起來越發無力的蟬鳴還是變得更加深綠垂墜的柳蔭,都在提醒著人們,這個一年中最具有生機與活力的季節即將淡出,大地也將逐漸步向秋的蕭條寂寥。
遵循“春生秋殺”的自然規律,彰顯“天罰”的上天意誌,朝廷自古以來就有“秋冬行刑”的製度。《禮記?月令》將最理想的刑殺時間定為孟秋、仲秋、季秋三個月份,也就是從七月開始的秋天時節。在這一年中被判死刑的囚犯,從這個時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時日所剩無幾了。
這天午後,大牢裏的一間牢房,被獄卒“哐當”打開,關在裏麵的蘇媚兒被從牢獄裏帶了出來。獄卒令其沐浴梳妝完畢,換上一身體麵的衣服。然後又將她帶到一個放著一張陳列了些酒菜的房間裏,讓她享用。
蘇媚兒跪坐在食案前,呆視了那幾樣不錯的菜肴良久,忽然聳肩一笑,笑得苦澀淒冷,又桀驁諷刺。
對於從《禮記》裏開始確立的刑殺製度,她再清楚不過,她甚至能夠將記述這方麵內容的章節倒背如流:“是月也,命有司修法製,繕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務搏執。命理瞻傷,察創,視折,審斷。決獄訟,必端平。戮有罪,嚴斷刑。天地始肅,不可以贏。”一年的刑殺由此開始,執法者不可以拖延,不可以怠慢。
旁邊有獄卒看著,她不能再重施敲碎瓷碗割腕的故技;而且她也好像沒有了那樣的衝動和勇氣。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徹底冷靜下來以後,她發現自己對人世還有一些眷戀,似乎覺得即便是以殘軀苟活,好像也不是太壞。她甚至回憶起在黑沙城突厥人的王宮裏擔任“太傅”的日子,如今想起來,那時候過得也不是太壞,起碼得到了一部分應有的尊重和她在大周皇室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的榮寵。
她也懺悔自己為了達到報仇的目的,居然不惜在贈送給無疆世子的羊皮書上塗抹毒藥的事,盡管陰差陽錯之下,無疆連那本書都沒有碰過,可她依舊對自己企圖毒害自己弟子的事感到懊悔和羞恥。
她甚至回憶起青蔥年少,還未與賀蘭崇相遇時候的情形。作為富商家的獨女,父母視她為掌上明珠,她過的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愜意生活,直到她對那段不正當的關係執迷不悟的事被父親發現,在她的任性不顧之下雷霆大怒,將她逐出家門……
“賀蘭崇,”蘇媚兒在心中道:“為了報複你,我在異域苟且偷生二十年;為了報複你,我不惜傷害自己、傷害自己的愛徒……可是今天,我總算想明白了,你先走一步,讓我即便再做任何事來報複你,你也不會再有絲毫知覺了,你欠我的一切,也不能找你償還了。你到最後,還是光芒萬丈、一塵不染的王公貴族、大將軍、大英雄;而我,卻隻是淪為死囚要被斬首於市的飄零卑賤的塵埃……你到底還是贏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對賀蘭崇已經深恨入骨,巴不得看著他被生生千刀萬剮才解恨,但是在宮中跟相貌酷似賀蘭崇的賀蘭楚相遇,那種仿佛時光倒流二十年的感覺讓她恍然醒悟,自己心中對過去那段短暫的感情還有留戀,對賀蘭崇也並非隻有恨意。
愛恨交纏之下,她的眼淚汩汩湧出。她舉起筷子,將麵前的菜肴夾入口中,和著苦酒,且笑且哭,一口口慢慢下咽。
從享用最後的膳食的房間走出來,通往牢房大門的那段路,好像是她生平走過的最長的一段路,最幽深黑暗,卻竟然也讓她最留戀不舍。
戶外的陽光從走廊的盡頭照射進來,那溫暖光亮的感覺,讓她既想靠近,又充滿恐懼。但是她骨子裏的倔強和對害她今日到如此田地的人最終獲得勝利的憎恨,讓她不願意表露出對死亡的怯懦和畏懼。她艱難地拖動著雙腳,朝走廊的盡頭邁步。
來到戶外的刹那,猛烈的陽光強烈地衝蝕著外麵的一切景物,刺眼得讓她本能地閉上雙眼。而她卻努力地想要將它們睜開,因為她知道,這是她這一生當中所能夠享受的最後的陽光了。
忽然,一個聲音讓她仿佛墜入夢幻。
“你可以走了。”
本以為自己是被押赴刑場的蘇媚兒,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盡力地睜開雙眼,看見剛才跟她說這句話的,分明就是其中一個領她出來的獄卒,而且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戲謔與不確。
當她再看向前方,隻見一個身後帶著幾個隨從的美少年春風滿麵的朝她走來,那光景簡直比這日燦爛的陽光還耀眼奪目。
正當她茫然疑惑的時候,附近的獄卒紛紛朝那美少年跪地行禮道:“參見雲妃殿下。”
陪在美少年身後的典獄長見她呆立著,還喝道:“這是宮裏來的雲妃殿下,還不下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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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