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駕到

三姝貝

第0157章 山上敘舊情

書名:格格駕到 作者:三姝貝 字數:6029

回去時,依舊是那大漢背負何錦衣,半天就送到孟津鎮蘇家門口,撇下她竟回九驪山。且不說蘇家動靜,隻說這日,易瀅安排格格住進一間淨室,也不捆縛,由她隨意出入。易瀅明白,像這樣陡峭的山壁,沒有他的吩咐,隻格格一人,手無縛雞之力,要想下山,實在是難。山上無女人,這倒是委屈了格格,還好,山上有不少才剛總角的弟子。易瀅吩咐了兩個小弟子,進屋侍候格格。

格格不明白,易瀅既然已經放了何錦衣,又何必將她困在這裏呢?不過反過來再一想,他們正想找一枝花易瀅的巢窟,此時機緣巧合,竟在這裏碰見,豈不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既來之則安之,格格索性安心在山上住下來。

送走何錦衣後,易瀅的心情一直不好。晚上,他讓人在廳前擺了一桌酒菜,自己喝起悶酒來。這日恰是四月十五,月圓如盤,光瀉如銀,山上幽冷淒清。格格在屋內閑坐無事,邁步走出房間,欣賞這山尖景致。不巧剛出房間,就見到易瀅端坐在廳前,自個喝悶酒。

格格原本不善言辭,此時見他身邊並無一人,思想左右不便,正想轉身走開,卻被易瀅叫住:“你過來,陪我喝兩杯。”

格格心道,我為什麽要陪你喝兩杯?她心中不豫,裝作沒聽見,又要走開。易瀅又道:“你且過來坐坐,我一個人喝酒很難過。”

格格見不得人難過,心中一軟,竟又轉身坐下說道:“怎不叫人陪你?”

易瀅說道:“叫一個人陪是多麽簡單的事情!可是滿山都是山野村夫,有誰能了解易瀅的心思呢?倒不如你一個外人,說來輕鬆些。”

格格不語。易瀅吩咐人又擺上一雙碗筷。倒了一杯熱茶。山上夜晚清冷,格格隻是喝茶。易瀅又說道:“山上冷,你也喝杯熱酒罷。”說著,倒了一杯酒給格格。

格格忙擺手道:“我不能飲酒,飲酒輒醉。”

易瀅勸道:“不過一杯水酒,喝了身體暖和一下。”格格這才飲了那杯酒。之後,易瀅也沒有再勸她。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道:“人都笑我太輕狂。我卻笑人看不穿!人活這一輩子,有多少人能看穿呢?”

格格答道:“看穿看不穿隻憑有心而已,其他人的笑與不笑與我何幹呢?”

易瀅聽此言。卻如醍醐灌頂一般豁然開朗。這麽長時間,他在尋求什麽,得到什麽?不過是有心而已,別人笑與不笑和他何幹呢?他聽得心中舒服。又飲了一杯酒,痛快說道:“聽你一言。我心中很是爽快。來,我再喝一杯。”說罷,竟又飲了一杯。

格格也不攔他,知道此時勸也無益。反倒由著他喝罷。喝到一定境界,自然會酒到深處開心結。果然,又喝了三杯酒之後。易瀅開口說道:“我六歲的時候,河南遭受瘟疫。我父母遭受瘟疫先後辭世。無人養我,我隻能乞討街上。十二歲時,我在街上認識道士劉旋風,他留給我一本道家秘笈。我照著這本秘笈學習,果真有些道法。從十三歲時起,我跟隨師傅傳道,濟世醫人,教眾多達幾千人。如今,又十三年過去了,兄弟我今年癡長二十六歲,往來奔波,竟不知何生何滅,何去何從?”

格格婉言勸道:“若隻是濟世醫人,朝廷也不會動恁大幹戈,想必你確有不法悖逆之事?”

易瀅正說到痛心處,也沒在意,自顧自說道:“十二歲的時候,我在街上乞討。半日下來,一碗飯也沒討到。一直到下午,我走到一家豆腐坊,裏麵有一個剛及髫年的小妞妞。她見我可憐,從坊裏端出一碗老豆腐,倒進我的破碗裏。我正要感激,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條惡狗,見我碗中有飯食,竟汪汪咆哮著要搶食。我嚇壞了,倒是那小妞妞比我厲害,撿起地上一棍子,對著惡狗就是一棍,正打著那惡狗的腿。那惡狗汪汪叫著,瘸著腿跳走了。那女孩卻對我燦燦一笑,說道:“狗眼看人低,你將來可要做一番大事,讓這惡狗好好看看。”我說道:“一個破叫花,能做什麽大事?”那女孩說道:“誰生下來就是叫花呢?誰規定誰就做一輩子的叫花呢?我看你就是做大事的人呢。”那時,我聽到這番話,心中就像種了一棵太陽似的,暖融融的,從那時起,她就在我心中紮下了根。”

格格說道:“這女孩就是錦衣姐姐了?”

易瀅說道:“正是。那時起,我時不時就在那家豆腐坊待著。她瞅著店裏沒人,就偷出來一些食物塞給我吃。我們情投意合,約定等我成事後,她嫁我,我娶她,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可如今~~~”說到這裏,他情難自禁,一時悲傷難過,竟掉下兩行英雄淚來。

話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今日第一次見男兒有淚輕彈,格格心中也好生難過,想了半日,隻得勸解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又何必苦苦纏結已了的緣分呢?姐姐既然心已定,你也該想開些,未必將來就遇不上好的。”

易瀅揚起頭,一臉淒然說道:“不是那樣說。錦衣的事情自可了斷,但還有一些事情,易瀅很是想不開。”

格格問道:“你哪裏還有心結?可告sù我,我或者能開解一些呢。”

易瀅起身,他隻穿了一件長袍。他起立站在山尖,此時山風甚大,隻吹得他袍角迎風飄揚,還有那一抹月光灑在他清俊的臉上,襯托得他仙風道骨,甚是俠氣。

他擦去心中的兒女情長,朗朗說道:“胡虜未滅,何以家為?”

聽他淡淡說出這八個字,格格心中一凜,冷冷說道:“這我就不懂了。誰是胡虜?誰又不是胡虜?隻要為了百姓好,能讓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胡虜不胡虜有什麽區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漢人如何?滿人又如何?我看倒是你們漢人太計較這些了。”

易瀅猛然轉身,問道:“這麽說你是滿人了?”

格格答道正是。一時,兩人都無語。過了好大一歇,冷風吹來,隻讓格格打了一個寒噤。她來時卻未攜帶外衣,此時山間風冷,她身子骨單薄,禁不起山風。此時正好話不投機,格格有心起來回房休息。這一寒噤卻被易瀅冷眼看見,他走過來,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到格格身上,自己身上隻剩下一件夾衫。

格格忙推脫道:“不行不行,還是你穿著,這裏風涼,正好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易瀅笑道:“我自小缺衣少穿,這點寒冷還能受。你卻別忙著回去,我們再聊一會兒。”

格格隻好又坐下,聽易瀅問道:“你說你名字叫什麽?”

格格簡單回道:“艾若晴。”

易瀅又問:“錦衣叫你妹妹,可見你是比她小的了。錦衣比我還小五歲,這麽看,你隻是我的妹子了?我可以叫你晴妹妹麽?”他聲音低沉,如山穀的風聲在耳邊輕輕回蕩,聽來如泣如訴,讓人不忍拒絕。格格忍不住說道:“你隻管叫。”

易瀅卻又叫了兩聲晴妹妹,那神情仿佛不相信似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低聲吟哦。格格聽得心頭一陣發麻,忙起身道:“時候不早,你也早點歇吧?”

易瀅見她走,一個飛躍到她麵前,攔住她道:“晴妹妹,話沒說完,你怎麽盡管走?”

格格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低首說道:“還有什麽話沒講完?”

易瀅直看著她說:“你看著我,我給你說。”格格勉強抬起頭,見他和自己隻在咫尺之間,眼睛深澈如潭。格格勉強鎮定,說道:“你卻說什麽話沒說完?”

易瀅低聲問道:“我叫你晴妹妹,你卻叫我什麽?”他個子比格格高一頭,此時低聲吟哦著,口氣隻吹到格格麵前。格格感覺暖暖的,她又垂首說道:“你是兄長,若不嫌棄,我依舊叫你易兄弟如何?”

易瀅搖頭道:“這樣叫法不對。既然你是錦衣的妹妹,那你自然要和錦衣一樣叫我易哥哥。從現在開始,你就這樣叫罷。晴妹妹,你先叫一聲讓我聽聽。”

格格心道,男人怎麽都一個模樣,見麵就讓喊人,我怎麽能輕yì喊出口?想著,她卻低頭不語。易瀅不像洛青鬆一樣刁蠻霸道,見她不喊,知她羞怯,也不勉強,輕聲問道:“晴妹妹這麽裝扮去做什麽營生?錦衣剛才也沒說清楚,我心中好奇,想聽妹妹說得清楚些。”

格格又將當日對何錦衣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父母過世,家中隻有她一女,此去山西,清理店pù。易瀅專心聽完,微微一笑,問道:“可是實情麽?”

被他這麽一問,格格有些心虛,垂首不語。易瀅再問一遍:“可是實情麽?”

格格心知此時說甚也無用,隻是自討其辱,反抬起頭淡然答道:“不是。”

易瀅點頭說道:“我也知道。也罷,我們此時暫時不提這事,以後總有要提的機會。今日天晚,我送晴妹妹回房,早日歇了吧。”說罷,領著格格回到房間,又替她關好門才轉身離去。(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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