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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等……小人等失職,該死、該死……”侍衛長已經被這個陣勢嚇得魂不附體。永寧宮每天那麽多內侍宮女進出,他們又怎麽料到這當中居然有一個是公主喬裝而成的?
“你!你是公主的貼身宮女,公主可有交待她去哪裏了?”剛才那個火爆的武官一手叉腰,另一隻大黑手幾乎點到宮女的鼻子上去。
那宮女身姿修長纖細,皮膚白若凝脂,五官秀麗精致,隻是步履漂浮,似乎有點虛弱,她正是緋羽。
緋羽慢慢抬起頭來,用眼眶發紅的雙眼看一眼周圍的大臣,又低下頭來,用柔弱的聲音低聲道:“公主……公主可能已經……”話沒說完,幾滴晶瑩的淚珠已經從她的臉頰滴落在了地上。
“你這不識大體的奴婢!快把話說清楚!”一個大臣板起臉孔,焦急地叱喝道。
緋羽沒有絲毫被嚇到的樣子,既像是因為性格本來就比較冷靜的緣故,又像是還沉浸在某些思考和回憶中。
她繼續用柔弱溫婉的語氣道:“公主出宮前曾交待緋羽,她如果平安無事,就會在天亮前返回宮中……可如今……”緋羽抬眼看了一下已經發白的天空,剛剛止住的淚水又開始閃爍起來,“緋羽真後悔……沒有跟公主一起去……”
“那她到底為何出宮?如今身在何處?”大臣們紛紛逼問。
“緋羽若知道,此刻早已奔往公主身邊……”緋羽的聲音依舊低婉,但是從中透出的堅定卻有如鋼鐵一般。
“哼!多問無益!公主定然沒將登基大事放在心上,視之猶如兒戲!”另一個武官撥開眾人走上前來,他皮膚棕褐、濃眉方口,蓄一部鋼刷似的絡腮短胡,臉上深溝淺壑,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正是車騎將軍夏侯元,他滿臉忿然之色,一指頭頂蒼天道:“盡人皆知,今日之吉時,乃是上天賜予我大周迎立新皇之良機,順之則能保我大周風調雨順、國運昌隆,逆之隻怕觸怒天威,人神共怨,將不利於我大周之宗室、社稷!”
群臣有的凝眉點頭,有的搖頭嗟歎,頓時又私下議論紛紛起來。
“隻是事到如今,我等如何去尋新皇回宮登基?”
群臣中有人禁不住這麽一問。
夏侯元即刻高舉手中玉圭,往地上狠狠一摔,那塊厚實的和田白玉頓時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在地上四濺開來。玉石交碰的啞響雖然並不十分響亮,但是堂堂二品車騎將軍這激憤的舉動,不免激起一片驚呼,群臣都不由悚然。
夏侯元振臂一呼,“諸位!為保我大周國運長盛、福祚永享,天賜吉時不可錯失,更不可任由帝位虛空,授敵國以可乘之機!賀蘭瑛不學無術、貪圖逸樂、蠻橫跋扈、賞罰不明,全無帝皇之德,並非帝皇之材,即便登基為帝,也隻是一昏庸無道之主。”
夏侯元的犀利言辭,毫不客氣地陳數新皇罪狀,令不少大臣都大為咋舌,頓生暴風驟雨即將到來的不妙預感。
“誠如諸位所知,朝中有一人,不光身為皇裔,而且德才過人、功勞赫赫,為我大周宗室社稷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已曆三朝。此人正是太祖皇帝之孫、平南王之嫡長子,當朝太師,賀蘭楚!”夏侯元朝在百官麵前巍然而立的賀蘭楚一拱手,“我等此時,還何須苦於無處尋找新皇登基?天命所歸,昭然若揭,太師正是上天授意之新皇!我等身為臣子,何不行迎立明君之大忠之舉?”
盡管夏侯元身為朝中重臣,說話頗有分量,剛才所說的內容也似乎合情合理,甚至順應了很大一部分大臣的心思,但是他的言行畢竟是公然號召眾人反叛新皇另立君主,這種在聖賢教化之下堪稱大逆不道的行為,讓很多大臣都不由惶惶色變,驚恐不安。
大臣們深感自己麵臨可怕的抉擇。眼下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麽對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加以製止、怒斥,跟夏侯元劃清界限,以示忠君愛國、清白無辜;要麽讚同這樁改弦易幟的廢立大舉,成為廢除先帝欽點的儲君而擁立新皇的一份子,以期在改朝換代以後還能保持固有利益。
允許人觀望、中立的緩衝時間,不可能持續很久。
“夏侯大人言之有理!去逆迎順、大忠大義之舉就在今日!”
夏侯元話音剛落,大臣當中就走出一人振臂響應。眾人一看,那是秘書監元立。
“不錯!下官當順應天意民心,擁立太師繼承大統!”
“夏侯大人著實道出我輩心聲,惟其如此,方能固我大周之根基、興我大周之國運,蕩平四方、一統山河!”
“我等也願擁立太師,登基為帝!”
……
右光祿大夫張逢時、尚書令尉遲康、尚書仆射雲納德、金紫光祿大夫奚鬥盧師、太仆卿黃堂……七八個重臣都紛紛言辭慷慨地表明立場,讓不少心懷躊躇的大臣都傾向了響應舉事的一端。
夏侯元見時機成熟,即刻轉身向身後正昂首冷冰冰地看著眾臣的賀蘭楚雙膝跪下,抱拳朗聲道:“太師!我等皆願擁太師繼承大統,人心向背如此,請太師就吉時登基!”
“請太師就吉時登基!”
右光祿大夫張逢時、秘書監元立、尚書令尉遲康、尚書仆射雲納德、金紫光祿大夫奚鬥盧師、太仆卿黃堂……在一幫舉足輕重的大臣的帶領下,大部分大臣都紛紛跪下磕頭請賀蘭楚繼位。
剩下那些還在舉棋不定或者不讚同這件事的人,也被就在夏侯元跪下的同時從四麵八方圍上來的一群披堅執銳的戴甲武士的威懾下陸續跪倒在地,跟著喊:“請太師就吉時登基!”
賀蘭楚從容自若地看著拜倒在他麵前的群臣連成一片的脊背,眼神淡漠,嘴角微勾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種詭譎和複雜讓人無法揣摩他此刻心裏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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