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宮外麵,一身淡黃色錦袍的男子從裏麵走出來,沒走幾步,他便停了下來,偏轉過頭,看著那已經有些年月的宮殿,不知龗道是不是這宮殿長久未曾修葺的緣故,看起來有些殘舊,就跟那裏麵的人一般,終究是抵不上歲月的侵襲。他嘴角忽而一揚,臉上全然是嘲諷之色,利用他嗎?那他就讓他們知龗道代價!
慕清遠沒向前走幾步,一個炫紋錦袍的男子走了過來,一臉剛毅之色,看著對麵的人,他神情沒有多少的變化。
看著來人,慕清遠握著聖旨的手不覺緊了緊,很快他換上了一副笑臉,說道:“二哥今日也是來向皇祖母請安的嗎?”
慕柯祥抬眼看了一眼對麵的人,淡淡說道:“回宮幾日,未曾來向皇祖母請安。”說著他雙眼不自覺的看向了慕清遠的右手,嘴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之意,“看來四弟已經拿到了明日監斬高啟的聖旨了?”
“承蒙父皇厚愛,本王才有這樣的機會,說實話,大哥從前帶過兵,見慣了殺戮,二哥怕是比本王更適合擔此重任。”慕清遠謙遜說道,可是卻難掩他眼底的得意之色,而且,他故意將從前二字咬的極重。慕柯祥帶兵也隻是過去的事情罷了,如今他已經沒有了兵權了。
瞟了對麵的人一眼,慕柯祥淡漠說道:“本王對監斬無甚興趣,本王先走一步。”說著,他直接越過了慕清遠離開。
慕清遠微微頷首,站在那裏,良久,他回過頭來,看著那離去的身影,眼裏閃過一絲不屑之意,他不過隻是賤婢所生,如何能比得過他這個嫡子。冷哼一聲,他直接朝著前方走去。
而在另一頭,似是察覺到身後的人已經遠去,慕柯祥也停了下來,他回過頭來看著那離去的身影,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之色,隨即朝著康寧宮走去。
第二日,整個涼都街上的行人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東門菜市場,今日是問斬高啟的日子,對於處斬這位十惡不赦的貪官,百姓們各個都是拍手稱快,自然是要去看看這高啟最龗後死時的場麵。
相府,素軒閣,雲鄢斜躺在軟榻上,並沒有打算出龗去湊熱鬧,那裏人多嘴雜,被人看見了,怕也是說不清楚。不過,慕清遠監斬,外甥處死舅舅,那該是何等的公私分明啊,皇上這道聖旨還真是幫了慕清遠大忙呢,這樣四王爺賢王的名聲怕是更甚了。倒是碧水非要出龗去看看,一大早就沒影兒了。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此刻房間裏麵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看著坐在桌旁怡然自得喝著茶的男子,雲鄢斜靠在軟榻上,心下暗歎,真不愧是跟著慕景南的人,這性子都跟他有些相似……一樣的自來熟!
“你這一大早到我這素軒閣來做什麽?”雲鄢忽而坐直了身子,看著下麵那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說道。與他也算有個幾麵之緣,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與他在天牢外的那次合作了。此人武功高強,她曾一度驚歎,慕景南是如何將這樣的人收於麾下的。
聽著這話,原本還自顧自喝著茶的孤遙城放下了茶盞,回過頭來看著雲鄢,笑道:“自然是來看三小姐,三小姐不歡迎嗎?”
雲鄢秀眉一挑,輕托下頜,淡然說道:“歡迎自是歡迎,不過,今天不是處斬高啟的日子嗎?你既是他身邊之人,自然該對這件事感興趣才是,不去看高啟人頭落地,倒是來我這裏,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麽理由。”
孤遙城嘴角微揚,這女子仿佛無論何時都是從容不迫的,站在她身邊,總有一種壓迫感,即便她樣貌不算好,但是卻無法忽視她,更加無法輕視她。
“理由嘛,自然是有,他讓我來盯著你,免得你去東門看高啟行刑的場麵,那邊人太雜了,怕你身份暴露!”孤遙城戲謔說道,不知龗道怎麽,隱隱有一種將老鷹當小雞的感覺,眼前的女子,他是見識過她的武功的,普天之下怕也是難有幾人是她的對手。真要動手,他也攔不住她。隻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得不來罷了。
是慕景南讓他來的?雲鄢秀眉微蹙,看他的樣子不似有假。隻是,就算如此,他隻需要派人來知會她一聲便可,而眼前的人來了這裏已經一個時辰了,竟依舊沒有走的打算,她也並不是那種好話聽不進去的人,慕景南不會不了解。
“慕景南人呢?”雲鄢略微沉吟了下,看著孤遙城問道。
淡然一笑,孤遙城看向雲鄢,戲謔說道:“難不成三小姐一日未見六王爺,就如此思念了嗎?不過今日他怕是沒有時間來見你,不然也不會是我來這裏了。”
雲鄢嘴角輕扯,又在調侃她嗎?她淡然說道:“是嗎?我倒是更希望是你來!”
聽著這話,孤遙城一愣,他輕抬目光看向了軟榻上的女子,那眉宇間淺淺的笑意,不知龗道為何看的人有些發怵,隨即,他笑著說道:“如此說來,在下還要感謝三小姐的青睞才是。”
“青睞談不上,我不過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罷了。”雲鄢看著珠簾外麵的男子,開門見山說道。
孤遙城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他想要從那女子臉上看出些什麽,隻是如此平靜無波的臉上,分明沒有絲毫情緒的牽扯。
收斂下心緒,孤遙城笑著說道:“願聞其詳!”
雲鄢收回目光,輕撫著頭,腦海裏麵回想的是昨天在六王府的事情,那個時候慕景南眼中那閃過的沉鬱那般深刻,她實在放心不下。
“慕景南要天香豆蔻做什麽?”雲鄢抬起目光,偏頭看著那坐在外麵的男子,目光之中說不出的肅然。
似是感覺到雲鄢神色的肅穆,孤遙城心神一滯,他雙眉緊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我本不想問,隻是,總覺得他遇到了什麽事情似的!”雲鄢看了一眼孤遙城,他好像心神有所牽動,看來她果然沒有猜錯!
聽著這話,孤遙城輕歎一聲,唇邊泛起一絲苦笑,他看著雲鄢,歎息說道:“這件事你該去問他才是,我無法告訴你!”說著,他看向了雲鄢,“那你呢,你要天香豆蔻做什麽?當初你不就是想要奪走天香豆蔻嗎?”
如此說來,她真的隻能去問慕景南嗎?隻是那樣失落的眼神,還是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天香豆蔻傳說可以治百病,救人的話應該是綽綽有餘才是。
“咳咳……”雲鄢忽而低聲咳嗽了下,她淡淡說道,“我要天香豆蔻不過隻是想祛除我臉上的胎記罷了。”
祛除臉上的胎記?聽著這話,孤遙城雙眼一眯,打量著對麵女子的神情,這個回答,他並不相信,她這樣驚才絕豔、清冷無雙的女子會在乎臉上的一塊胎記嗎?若真是在意,也沒見她遮掩什麽的。他也算是閱人無數,可是唯一看不透的人卻是她了!
想到這裏,孤遙城神色一緊,忽然站了起來,看著雲鄢,鄭重說道:“有一天,你會不會離開他?”
雲鄢心下一凜,看著孤遙城,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該明白,身在帝王之家,皇權霸業,這是必然少不了的爭奪,哪怕他不想,可是想要活下去,想要將別人踩在腳底,這些他必須能握在手心才行。”孤遙城看著雲鄢,繼續說道,“雖然我很欣賞你,可是我們都不希望你成為他踏上至高之位的絆腳石。”話音剛落,他眉目一緊,看著珠簾裏麵的榻上。
榻上的女子忽然從榻上走了下來,她朝著外麵走來,直接掀開珠簾,走了出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臉上的紅色胎記愈發的妖冶了。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離開他?不過,你似乎思慮過多了,慕景南他不是猶豫之人,他知龗道自己想要什麽。”雲鄢瞳孔微縮,沉聲說道。
聽著這言之鑿鑿的話,孤遙城忽的一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是啊,他怎麽忘記了,她與他是一樣的人,自然比他了解。不過——
“若是他真想要天下,我會傾其所有,成全他的天下。”雲鄢忽然偏轉過身體,看著門外,這也是她能為他做的唯一事情。
若是尋常女子說此言,他定然會一笑置之,可是眼前的人,縱橫商界,深入情報網絡,更是聽雪樓幕後的掌門人,若是她,那的確是可以。孤遙城回過神來,看著她的側臉,臉色是病態的白,他下意識問道:“你的身體看起來很不好?”
微微搖頭,雲鄢淡然說道:“我自小身體就是如此,不必多慮。”
是嗎?孤遙城眉頭緊了緊,終是沒有再多問。
不知龗道什麽時候,房間裏麵隻剩下一個人了,她獨自站在窗台前,看著外麵楊柳依依,隨風飛舞的景象,楊柳的紙條好像愈發的粗了,季節也要開始變換了吧。
臨近正午的時候,碧水從外麵回來了,一臉怒氣的樣子,一進屋就直接坐到了桌旁,小嘴覺得老高,猛灌了幾口茶。
聽著外麵的動靜,雲鄢走了出龗去,看著碧水,笑道:“你這一早上出龗去,怎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見雲鄢走出來,碧水放下茶杯,袖子直接擦了擦嘴上的水,跟著站起來,嘟囔著嘴,說道:“小姐,我沒有!”
“還沒有,這嘴都快要能夠掛起一個壺了,說吧,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不是去看高啟行刑的事情嗎?情況如何?”雲鄢直接坐到了桌旁,笑著問道。
碧水輕哼一聲,看著門外,瞪著眼睛,絮絮叨叨說道:“他憑什麽管我,我不就是去湊個熱鬧了嗎?至於讓他說三道四的嗎?還說我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他以為他是誰啊,不就是仗著自己的主子在我麵前發橫嗎?我會怕他?!”
這話一出,雲鄢不覺有些糊塗了,不知龗道她說的是誰了,起先她還以為碧水是在跟姬冷雪置氣,現在倒是不像了。
“那個人是誰?”雲鄢探尋問道,這丫頭最近好像有幾次都是這個樣子,氣呼呼的,不過,她倒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碧水看著前麵,小手緊握,不滿說道:“還能有誰,還不就是那個簫要!”
簫要?!聽著這話,雲鄢心下愈發的詫異了,腦海裏麵閃過一個人影,內斂深沉,那不是慕清遠的侍從嗎?
再看碧水,雲鄢下意識問道:“你跟那個簫要很熟嗎?”
“誰跟他熟了,哼,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碧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小臉上的怒氣更甚。
雲鄢微微歎息一聲,倒是難得看到哪個人能將這丫頭氣成這個樣子,那個簫要!想到這裏,她看向了碧水,不知龗道為何,心裏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可是應該不會吧!
“你這丫頭,好了,還是先告訴我法場上的事情吧,高啟真的被斬首了嗎?”雲鄢問道。
聽著這話,碧水臉上怒氣漸消,她看著雲鄢,雙眼裏麵瞬間煥發出神采,笑著說道:“高啟自然是被斬首了,而且還是那個四王爺親自下的斬首令呢。我去的那麽早,可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進入前麵。那高啟身上都是被百姓們丟的菜啊雞蛋的,甚至還有人都朝著他潑糞了呢(重口味了)。高啟的頭滾下來的一瞬間,外麵的百姓一個個可都是歡呼雀躍的緊呢,小姐您是沒看到,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高啟終於死了,嗬,外公一家的仇也算是報了,隻可惜高家隻死了一個高啟,而李家卻是滿門抄斬。
“對了,小姐,我還看到了六王爺呢。”碧水忽然想到了什麽,說道。
雲鄢回過神來,看著碧水,淡然說道:“他去那邊也屬正常!”高啟也是他的仇人,他也比任何人都想看到他人頭落地。
“不是啊,六王爺帶著好些人過去了,他跟四王爺說了些什麽,那個四王爺馬上就跟著他離開了,好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碧水努力回想,慢慢說道,“我隱隱聽著,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