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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那大大小小三四十樣東西,或長、或短、或圓、或彎,大至手掌長短,小至螺絲釘大小,材質不同,性狀各異。
這些東西在旁人看來就像一堆零散無用的零件,看著不免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在左瑛眼中卻再熟悉不過,分明是套筒、扳機、手柄、擊針、彈膛……
她先將最大的幾塊組合起來,其餘的或嵌、或閂、或堵、或扣,用不到五分鍾時間,一件古代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器物組裝完畢。那正是一柄銀光錚亮的半自動式手槍!雖然考慮到古代的工藝水平有限,有些部件左瑛作出了“改良”,可想而知射程、準成都將會打點折扣,但是整把手槍的零部件依照左瑛圖紙上的精確尺寸和要求製作下來,組裝起來以後可謂天衣無縫、功能完備。
手槍本來就不是什麽高科技玩意兒,隻要知道原理、把握好關鍵工藝,普通人都能自製、改裝,在缺乏娛樂項目的五六十年代,甚至連孩子都能自製“響炮”來玩耍的。所以這對於熟悉現代武器的左瑛來說,更加是小菜一碟了。重要的是要保有這樣技術的“專利”才能保持優勢,所以左瑛才將圖紙分拆給多家工匠來製作,又挑沒人的時候才秘密組裝。這就是所謂的“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了。
“很好,本公主將你賜名‘銀火’。”左瑛戲謔地自言自語道。
她又從皮囊袋中掏出一個小包裹,裏麵裝著的是五發先趕製出來的子彈。除了形狀基本上符合要求以外,裏麵也已經按照她的要求填上了火藥。她將子彈上好膛,再將銀火裹在小腿的纏布裏。
而錦囊中的圖紙,左瑛檢點了一下以後,就惹了點燭焰,扔在地上燒化了。
當有宮女進來請左瑛移駕用膳的時候,案幾上就隻剩下那幾個幹癟的囊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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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一時間,李皇後正坐在馬車裏,走在返回鳳儀殿的路上。
她的衣領歪在了一邊,裙角被撕掉了一片,發髻更是淩亂得幾乎立不起來,但是她卻沒有心思讓人去收拾,一路上隻是靠在車廂壁上,雙眼發直,眉頭緊鎖,雙手的指頭在袖子中不停來回攪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忽然,她的雙眸一炯,嘴唇一咬,好像作出了一個什麽決定。這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外麵傳來宮女的通傳聲:“皇後娘娘,鳳儀殿到了。”
李皇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從內侍掀開的車簾裏躬身出去,雙腳踏在地板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旁邊吩咐道:“去,給本宮召集二十名侍衛,本宮要再去永寧宮一趟!”
“是。”旁邊的侍從不敢怠慢,立刻匆匆召集侍衛去了。
李皇後在宮女內侍的簇擁下大步邁入懸掛“鳳儀殿”碩大牌匾的重簷門廡。
鳳儀殿向來以大氣奇巧的布局聞名,一片廣闊的湖麵占據了整座宮殿的三分之一,湖邊綠柳如煙、群芳爭豔,雕欄、華燈交相映襯,景致令人心曠神怡。湖麵上一座鬥角飛簷的華麗殿閣猶如出水芙蓉,既高貴大氣,又不落塵俗,正是皇後平常起居的鳳儀殿;每當夜幕降臨,殿閣裏透著瑰麗的燈光,勾勒出浮於水麵上的婷婷輪廓,在水中落下一個雍容明麗的倒影;殿閣的大門下伸出的那條通向岸邊的漢白玉石橋,在夜色中看去,就像銀河浮於夜空中一般。據說這時候,落在水麵上再圓滿清亮的月影也會顯得黯然無光。
除了這座水上殿閣以外,湖的後麵和四周都各有樓閣殿室,再加四季花木布置其中。整個鳳儀殿的設計匠心獨運、極盡精巧奢華。
但是這個時候,李皇後顯然已經無法再受這美景的感染熏陶了。她徑直穿過鳳儀殿大堂,來到寢室當中,雙臂微張,一直候在那裏的宮女們就立刻將大門掩上,圍了上來,給她寬衣解帶,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她往妝鏡前一坐,立刻有兩個宮女拿著犀角梳上前,小心地替她拆開原來的發髻,重新梳理。
“快!”李皇後不耐煩地催促道。兩個宮女答應一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這時,一個內侍匆匆來到門外,跪稟道:“皇後娘娘,府中有人求見。”
李皇後聽見這句話,顧不得頭發還在梳理,登時站起來道:“快傳!”
帶人去永寧宮抓人之前,李皇後因為拿不定主意、六神無主,曾火速遣親信到洛陽近郊的無為居向祖父李開宗求教對策。親信的回複雖然大失李皇後所望,但是也在她的預料之中——李開宗自從五年前掛官歸隱之後,就開始遍遊名山大川,行無定蹤,連家人也說不上來他身在何處。即便是嫡孫李信、李皇後親自拜訪,也十有八九吃閉門羹。舊府無為居一直有管事和仆從打理,不曾荒蕪,隻是昔日門庭若市、達官貴人爭相攀附巴結的景象就漸漸消失了,無為居當真成了一處清淨之所。
李皇後抱著一試的心情去求教之前,心裏也早有落空的準備。反倒是現在忽然有人從舊府中來求見,讓她驚訝萬分、喜出望外。
不一會兒,侍從從外麵領進來一個衣著得體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形清瘦,舉止大方,棱角分明的臉上,不大不小的雙眼炯炯有神,及領的短須顯得穩重又不失幹練。
“參見皇後娘娘。”中年男子跪地行禮道。
“君安,快請起。”李皇後的發髻還沒挽成,就迫不及待地去將那男子扶起,好像在至親麵前一樣忘記禮儀,“祖父是否已經回府?”
被稱作君安的中年男子站起來,搖搖頭道:“老爺並未回府,他隻差人送來一封家書,托老奴送進宮中請皇後親自過目。”
君安說完,便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李皇後。
聽見君安這麽說,李皇後滿懷希望的心就涼了半截,心想:祖父終年雲遊在外,對朝中之事已經多年不曾過問,定然不知近來種種變故。他老人家倘若得知陛下遇害駕崩、嫡孫被拘,應當回來奔喪、救人才是。他既然此刻並未回府,估計書信中也隻是尋常問候之辭;即便言明歸期,也隻是遠水不救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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