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眼疾手快,一把掀起了豆腐上蓋著的白布,終於明白秦小妹為何說這豆腐不能吃了。
隻見這原本應該雪白如玉的豆腐上,長滿了一層濃密的白毛,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是豆腐了。
秦小妹紅著臉解釋:“這幾天阿明傷了腿,不能去賣豆腐,天氣又潮濕,這豆腐舍不得扔,放在家裏都長毛了,實在是不能吃了。”
“等等!”寧溪看著這些長毛的豆腐,腦子迅速地回想自己曾經吃過的食物,似乎在徽州地區有一種特產小吃,就叫做毛豆腐,寧溪伸手拿起一塊長滿了白毛的豆腐,放到鼻子下細細地聞了聞,“這豆腐應該是可以吃的。”
秦小妹不敢相信:“這豆腐都長毛成這樣了,怎麽還可以吃?”
寧溪道:“一般食物變質發黴,長的毛都是綠色的,而食物本身也會散發出一股**變質的惡臭,可是你看,你們的豆腐身上長的毛都是雪白的,上麵隻有零零星星的一些黑點,而且拿起來聞也並沒有腐臭的味道。”
秦小妹還是有點疑心道:“就算這樣,也不說明就可以吃呀!要是吃壞了人可怎麽辦。”窮人家愛惜食物,有時候東西黴壞了也舍不得扔掉,洗洗就煮來吃了,她是親眼看過有人吃了長毛的食物之後上吐下瀉,差點兒連性命也丟了的。
“放心好了,這種長白毛的豆腐我以前吃過,真的不會吃壞人,我這就做了來吃好不好?不用再準備別的菜了,對了,你們家有油嗎?”
“有的。”秦小妹從櫃子裏拿出油罐和鹽罐,前些日子阿明腿受傷之前,他們的日子還算過得去,油鹽都儲備了些,之後阿明受傷,家裏攢的錢都用來請大夫了,又沒法去幹活掙錢,這才到了如今這個連口吃的都難拿得出來的地步。
寧溪看看剩下隻有小半罐的油,不好意思地道:“你這油我先用掉了,回頭再給你送些回來。”
秦小妹忙道:“你隻管用隻管用。”用長毛的豆腐來招呼客人,還要讓客人自己動手,她的心裏可真是過意不去極了。
寧溪到屋後去轉了一圈,摘了一把可以用來做香料的野草,回屋裏洗幹淨切碎了,用油和鹽熬成了一碗醬料。然後才把長毛的豆腐切成小塊,燒熱了油鍋,把毛豆腐放下去,隻聽“呲拉”一聲,一股獨特的香味撲麵而來,連一直淡定地坐在桌前的君騫煜也坐不住了,踱進了廚房看寧溪在幹些什麽。
原本他聽見她們在討論什麽長了毛的豆腐,心裏是打定主意寧可餓一頓也不要吃的,沒想到她居然像模像樣地動手做了起來,如今聞到這個香味,心思就有了一點動搖,也許嚐一點點也不打緊?
寧溪手裏拿著長長的竹筷,把鍋裏的豆腐翻著麵,等兩麵都煎得焦黃,便夾起一塊,在她事先調好的那碗醬料裏打了個滾,遞到君騫煜的嘴邊:“嚐嚐?”
君騫煜不由自主地就張開嘴吃了,開頭那股燙意過後,隻覺得滿口香而不膩,外焦裏嫩,既有豆腐的嫩滑口感,又有一股奇特的香氣,獨具風味。
寧溪讓秦婆婆、秦小妹和阿明也都各嚐了一塊:“怎麽樣,好吃吧?”
秦小妹激動得雙眼發光:“太好吃了,真沒想到,長毛的豆腐居然會這麽好吃啊!”
寧溪點點頭:“確實,就好像我們醃鹹菜、酸菜一樣,大自然總有一種奇妙的魔法,能賜予食物全新的生命。”
秦小妹一臉不解:“你說什麽魔法?”
“沒什麽。”寧溪指指鍋裏的豆腐,“那我們今天中午就吃這個吧!”說著把煎好的豆腐盛出來,大家就著秦小妹熬的稀粥吃了一頓飯。
沒過多久,那出去找菱角的車夫也回來了,君騫煜手下都是些辦事妥帖的人,不但帶回了風幹的菱角,還有油、鹽、米、醬、醋等,凡是可能用得上的東西都帶了一大堆,這下寧溪總算不用內疚把人家僅剩的一點兒油都給用完了。
寧溪按照秦婆婆講的方法熬了一鍋菱角粥,分別請秦婆婆和秦小妹都嚐了,秦小妹直說好吃,秦婆婆認真想了想,告sù寧溪:“當年我給阿瑜做的粥,因為她當時年紀小,怕不好消化,要熬得更爛一些,還有糖也要多放點,阿瑜自小就愛吃甜的。”
第二次,秦婆婆還是搖了搖頭:“菱角放得太多了些。”
第三次,秦婆婆終於點頭了:“沒錯,就是這樣。”
寧溪感激地握住了秦婆婆的手:“婆婆,謝謝您了。”
秦婆婆道:“我知道你們做這些都是為了阿瑜,我感激你們還來不及呢,說什麽謝?要不是我這身子不好,還想親自去京城看看阿瑜,唉,隻可惜這輩子怕是去不成咯!”
“婆婆,您好好地養好身子,說不定齊王妃很快就能來接你們進京城裏享福了呢!”
寧溪把君騫煜拉到一邊跟他商量:“五爺,您可不可以先借點銀子給我?我回到京城再還給您。”
“要銀子做什麽?”
“你看他們生活得這麽慘,怎麽說也是相識一場,秦婆婆還幫了我們這麽大一個忙,好歹也要幫他們度過了這個難關啊!”
君騫煜道:“算了,不用你借,我給他們就是了,怎麽說也是要了你的好處,這也算是我答應幫你的事情之內的。”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張銀票,讓寧溪拿去給了秦小妹。
秦小妹卻說這麽也不肯收這個錢:“你們為了我阿瑜姐姐,千裏奔波,我們本就感激不盡了,怎麽還能收你們的銀子呢?”
寧溪道:“不瞞你們說,我來找秦婆婆,實則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如今見你們生活困難,不幫一把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秦小妹指著一地的米糧道:“這些東西我們都收下了,也能支撐好一陣子,待得阿明的腿傷好了,自可掙得一口吃的,姑娘不必為我們擔心。”
秦婆婆也到:“寧姑娘如果非要給這個銀子,那就是看不起我老婆子了。”
寧溪見他們實在是不願意收,隻得作罷,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不過我有一個賺錢的法子,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聽上一聽?”
秦小妹道:“姑娘的法子必然是好的,隻不知我們是否能做到?”
寧溪笑道:“這法子也真就是隻有你們能做呢!秦姐姐,我想你們一直做豆腐賣豆腐,可日子卻一直過得不太好,想必是這賣豆腐的生意不好做吧?”
秦小妹歎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這四裏八鄉會做豆腐的人多了去了,我們這豆腐就算做得再好,賣不出去也是白搭呀!”
寧溪道:“既是這樣,何不換個角度想想,咱們不賣白豆腐,而改賣毛豆腐呢?”
“毛豆腐?”
“沒錯,就是剛才咱們吃的毛豆腐,你想想,這豆腐人人會做,可是吃過毛豆腐的,可就隻有你們一家人啊!咱們這豆腐啊,也不在鄉裏賣了,到城裏去賣,城裏人多,也更多人舍得把錢花在吃的上麵,你們在城裏掙錢,一定能比在鄉裏容易。”
“可是這長了毛的豆腐誰敢吃呀,方才要不是寧姑娘在,這豆腐我們也都是隻能扔了呀!”
“煎好以後誰看得出來是長了毛的呢?可是這滋味確實要比煎普通的豆腐要妙得多了,對不?我給你們出的這個主意,可不是讓你們到大街上去賣長了毛的豆腐,而是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地去賣香煎毛豆腐,擔子上一頭挑著幹柴,一頭挑個爐子,上頭坐一口油鍋,找個人多的地兒放下來,把毛豆腐煎得香香的,保管能把四周的人都吸引過來,這生意還愁不好嗎?”
秦小妹還是有所顧忌:“可是在城裏我們也沒地方落腳啊,何況城裏不像鄉下,隨便種幾棵菜就有得吃的,在城裏樣樣都得花錢……”說來說去,終歸還是沒有信心。
寧溪道:“你們好歹也是一家人互相扶持,阿明哥有手有腳,還有一身力氣,傷好之後,就算到碼頭上做苦力也能養活你們,有什麽好怕的呢?想當初我剛到京城的時候,也是一無所有,身邊隻有一個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和一個年幼的弟弟,還不是被我們到夜市擺地攤熬過來了?如今還在京城裏開了一家酒樓,說不上大富大貴,可衣食無憂還是說得上的。”
聽到這些,秦小妹看著寧溪的目光裏充滿了敬佩:“真沒想到,原來寧姑娘你這麽厲害。”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要你誇讚我什麽,隻是想讓你們相信,老天是不會讓勤勞肯幹的人餓肚子的,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你們也一定能做得到。秦婆婆當初在將軍府裏當過差,是見多識廣的,您肯定相信我說的話,是不是?”
秦婆婆感激地點頭:“多謝寧姑娘指點,我替小女和女婿謝謝你啦!”
寧溪給他們講了一些毛豆腐製zuò的要點,又手把手教了他們幾種醬料的做法,不知不覺一晃就到了天黑,在秦小妹的再三挽留下,三個人留在她家吃了一頓飯,然後連夜趕回樂州城,稍事修整了一下,天剛剛放亮就乘上君騫煜的那輛豪華五星級移動房車,急急地往京城的方向趕,隻盼一路順lì,能趕上齊王府的美食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