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帝其實對自己的女人很是大方,隻要伺候得好,位份給的也很爽快,除了元氏以外,一口氣就賞賜了許多低位的常在貴人,當然,少不了現在的心頭好,寧婉儀和瀲芳儀。
不過,單單晉了瀲芳儀的位份,卻沒有寧婉儀的份兒,隻是抬進鍾粹宮的藥材、珍奇、衣裳首飾,數不勝數,絡繹不絕。
可是,後宮的女人,哪裏想要這些個賞賜?
聽說寧婉儀的位份,是被皇後娘娘給攔下了,說是等生產之後再說,免得累著了皇嗣,那就得不償失了。
誰不知道,皇上早就說過,等寧婉儀的孩子生下來,就會給寧婉儀晉位份,那現在這個機會,可就白白浪費了。
不過,皇後這個子嗣有礙的帽子一扣過來,寧婉儀哪有不聽的?隻能打掉牙齒往肚裏咽。
“賜鍾粹宮寧婉儀,西域進貢雪紗綃織十匹,東珠十斛,南海血珊瑚一尊,羌吳進貢的血玉鐲子一對……”
太監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鍾粹宮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不斷抬進宮的大口紅木箱子。
唱單子的是黃順的徒弟福貴,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總管太監了。
那一件件在旁人眼中價值連城的玩意兒,像是一個個巴掌一樣,生生地打在她的臉上。
自從得寵之後,明景帝什麽好東西都眼巴巴地送到她的鍾粹宮,就算她是小門戶養出來的姑娘,眼界也開闊了許多,自然明白,這個時候對她來說,重要的不是這些玩意兒,而是位份。
除了極個別的妃嬪,在後宮,隻有貴嬪才能養自己的孩子。
她如今隻是婉儀,升上一位,便是容華,再之上便是婕妤,婕妤之後便是貴嬪。以她的寵愛,貴嬪位份實在不算什麽。
可是,如今皇後一發話,便生生地斷了她的美夢。
一想到,或許,自己的孩子生下來便會被抱給別人,叫別人母妃,裴雲若的心便宛如刀割。
沒有哪個母親,願意和自己孩子分開的。
過了好半晌,福貴的聲音才停了。
寧婉儀不得不扯扯嘴角,笑著給福貴看賞。
皇帝的賞賜,自然應該笑,再大的怨氣也得吞到肚子裏去。
鹹福宮。
“主子,聽姚黃說,福貴走後,寧婉儀被氣得動了胎氣呢!還強撐著沒有請太醫,就怕皇後娘娘給她個大不敬。”侍書從外麵采了株九裏香差勁了白瓷青釉花瓶裏,笑著道。
“鍾粹宮裏的宮婢又打碎了不少瓷器吧。”蘇之婉半臥在軟榻上,慢悠悠地翻著《唐書詞》。
後宮宮妃生了氣,碎了瓷,都是宮婢背鍋的。
“可不是,鍾粹宮的宮婢們真是可憐,還好奴婢的主子是娘娘,否則奴婢的娘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侍書行了行禮道。
蘇之婉聞言放下書,秀眉一挑,“今個兒是怎麽了?嘴上竟抹了蜜似的,小廚房可是給你開小灶了?”
侍書嘴唇蠕動了幾分,卻什麽也沒有說,隻道,“哪能呀,是奴婢自己偷吃了花蜜!”
蘇之婉察覺到侍書有事兒瞞著自己,又感受了她體內的精神種子沒有異常,這才放下心。
也罷,沒事兒就沒事兒吧。
她並不是一個要求身邊的宮婢事事都向她稟報的人。
午後的鹹福宮甚美。
褪去了夏日的炎炎烈日,秋風拂過臉頰,不會熱,也不會覺得寒冷,最是舒適不過。
用過午膳的端柔貴妃,正悠哉悠哉地在院子裏的樹蔭下逗逗畫眉鳥,嚐嚐小廚房新出的點心。
靜鞭響起,小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明景帝?
他來幹什麽?
這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儲秀宮和瀲容華你儂我儂嗎?
給寵愛的女人晉了位份,合該享受一下美人的伺候的。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蘇之婉道。
由於沒打算出門,所以蘇之婉打扮得極為隨意,隻是著了件宮緞素雪紗羅裙,隨手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粉黛未施,卻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飾的風情。
明景帝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看見過貴妃了。
男人本就喜歡美人,更何況是蘇之婉這類的美人。
不過,一想到前朝蘇家最近的動作,心裏便什麽旖旎都沒有了。
如果他僅僅是一個男人,那麽他可以盡情地占有自己的女人。
但是明景帝不僅是男人,還是一位帝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隨心所欲。
蘇之婉讓人給他奉了杯茶,笑道,“皇上今兒個怎麽想起到我這兒鹹福宮來了?”
明景帝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平洲大捷,朕心甚慰,不過,遺憾的是,楊大將軍戰死沙場……”
平洲大捷,坐在鹹福宮的蘇之婉都聽到了這一大喜訊。
大明雖說是一大國,然而卻與周圍小國摩擦不斷,也幸好,周圍小國相互製衡,才能暫時求得一方安穩。
不過,這個安穩也隻是暫時的,書裏說是,一年之後羌吳就要起兵了。
不過,這些跟如今隻是貴妃的蘇之婉沒有半點關係,她可不想這麽累,還要操心軍國大事,這都是李承澤要去關注的。
作為宮妃的她也不應該知道這類事。
卻不知明景帝主動提起又是為何?
蘇之婉順著他的話道,“可不是,聽說楊將軍的夫人是個貞烈的,得知楊將軍的死訊後,竟生生在橫梁上掛了根白綾,追隨她的夫君了。”
女人總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
明景帝在心裏搖搖頭,道,“楊將軍一家如今隻留了個女兒。為撫軍心,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養在貴妃膝下最為妥當。”
本來,養在皇後膝下才是名正言順的。
可是,明景帝如今隻對皇後的身子感興趣,一想到皇後對自己親生孩子都狠地下心,還不知道會對這養女坐些什麽呢。
別到時候安撫軍心不成,倒落了個皇家薄情的言論出來。
於是明景帝就以皇後膝下已有二子為由,將這位孤女交給了貴妃。
他相信貴妃能照顧好這位孤女。
今日不過是過來給貴妃說一聲罷了。
再則,照顧好了這位孤女就相當於得到楊大將軍麾下的部分軍心。
蘇家全是清流文人,要軍心有何用?
最後都將是歸於皇家罷了。
可憐的明景帝,並不知道他的端柔貴妃有些怎麽樣的狼子野心。
蘇之婉早就聽說了這位小姑娘,以她的聰明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本想著退出寵妃的位子,便沒這個可能收養了呢。
卻不想明景帝主動把她送到了自己麵前。
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掩了掩眼睛,蘇之婉道,“可憐了楊姑娘,臣妾從入宮到現在也不曾有過一男半女,自然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來疼。”
蘇之婉從來不曾相信過元家。
若要元家安安心心地支持太子殿下直至太子殿下登基,他們當然是一百個肯,一萬個願意。
然而,若是讓他們支持太子謀反,沒有絕對的力量,是很難拉元家上船的。
如今的元家便如同明景帝親自培養出來的一頭狼。
有白眼狼的特質,因為明景帝的放棄能毫不猶豫地另擇明主。
又有狼的耐心,能臥在那靜觀其變,不會焦躁,也不會心急。
她蘇之婉不需要不屬於她的兵力。
想來賢妃也看清了元家的性子,才拉了良妃上船,卻不曾有半點交心。
隻想利用元家拉周家一把。
蘇之婉亦是如此,她更想培養出自己的將軍。
也不能說良妃蠢,看不出她們的算計。隻是站的位置不同,看的角度,自然不同。
良妃再怎麽說也隻是個宮妃,從小按宮妃要求培養長大,自然不可能能有多少政zhì上的心眼。
而賢妃,隻能說,純粹是明景帝給逼的。
逼出了這麽一個政zhì通透的宮妃。
送走明景帝後,蘇之婉差人叫了李承澤過來。
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了。
聽說整個皇城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在城郊弄了一個園子。專門養一些奇人,說是隻要認為自己有特殊才華的人,無論男女都可以去園子裏一展才華。
現下誰人不知,城郊那個不知名的園子,甚至還未曾取名的園子是太子殿下的產業?
若是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那得拿自己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來換。
如今有這個機會一展抱負,是多少人渴望而渴求的事?
一時間園子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這個園子,明景帝也是知道的,主要是李承澤早就跟明景帝報備了。
那日乾清宮書房裏,明景帝不知道出於什麽考慮便默許了李承澤的胡鬧。
是的,在所有人眼裏,太子殿下這一舉純屬胡鬧!
不過,明景帝同意了,園子的花費也用的是太子的私庫,半分沒從國庫裏出,這一來,禦史們也沒什麽話可說,隻是參了太子一本。
說是,耽吳享樂,不謀國事。
嗬嗬。
隻有,蘇之婉明白,這並不是胡鬧。
聽說,那園子裏已經有人研製出火藥了。
是的,這個朝代,並沒有火藥。
完完全全還是冷兵器時代,戰場上全靠人命去拚殺,戰爭勝利也是由人命去堆出來的。
火藥啊……
真是個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