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柱子看到是落千山,兩個人對望了一眼。
兩人沒敢寒暄,現在的落千山身份還不曾暴露。
雖然落千山留在應龍宗的意義已經不在,但是既然落千山還在應龍宗,柱子就不會去拆穿他。
不過其他人大多不認識落千山,此時都是好奇地圍觀了一番。
落千山對柱子無奈地聳聳肩,也沒起身。
“這位道友,這是怎麽了?”一個鳥鼠觀的修士跑過去,拉住了一名義憤填膺的修士,問道。
“哼,應龍宗的人騙人。”那人看到有人問,頓時叫了起來,“應龍宗的人憑什麽把這麽厲害的人放在乙等,這不是騙報名費嗎?我師兄在其他地方都拿到乙等票了,竟然連他一刀都接不下。”
落千山坐在擂台中央,抱著一把紅色的長刀,微微低下腦袋,在那人抱怨的時候,猛然轉過頭來。
那一刻,精光閃耀,刺目的刀芒宛若實質,嚇得那人嗷一聲跳了起來,連蹦帶跳地逃掉了。
“師叔,這裏似乎不太合適。”那鳥鼠觀的修士跑過來道。
“大力,你去試一場。”柱子笑了笑,拍了拍郭大力的後背,道。
“啊,和他打?”郭大力嚇了一跳,轉頭看著自家師父,師父這沒有吃錯藥吧,和這麽厲害的人打,哪裏能討得了好來?
“我說去就去,哪裏那麽多廢話,你難道連師父的話都不聽?”柱子麵容一板,郭大力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隻能硬著頭皮到了擂台上。
旁邊已經有負責管賬的修士交上了報名費,以同情的目光看著郭大力,一邊同情,一邊擔心,擔心自己也被逼上台上去。
卻不想,其實柱子讓郭大力上台別有用意。
柱子所走的路,是一條獨特的道路。
所謂百劫之道,是一條獨特而極少人適合的道。
離經百劫,方才能入門,他有一百零八桃花劫,有子柏風的特殊作弊法門繞過了劫難,快速積累了百劫的力龗量,這才能夠有如此快的進境,如此驚人的成就,能夠和堪稱天才的子氏族人比一比修煉速度,更是和子堅前後腳成為了人仙。
其他人,包括子柏風、落千山這兩名公認的天才,現在都不是人仙。
子柏風有修煉方式和力龗量體係上的差異,落千山卻是缺少一次層次境界的躍遷。
百劫之道是不成體係的雜門之道,看天賦、看體質多過看傳承。
郭大力雖然是柱子的弟子,但是他沒有百劫之體,自然難以成就劫道,所以他走的更多的是武道。
不論是鳥鼠觀的典籍,還是其他宗派的修煉方式,又或者在外流傳的武道典籍,柱子都會搜集來,讓郭大力學習參考,希望他能夠找到自己的道。
但武道畢竟是一條博大精深的道,單憑自己摸索,又加上柱子並不特別擅長,郭大力所走的這條路,非常艱難。
柱子讓郭大力上台挑戰,又挑明了自己的身份,那意思很簡單,這是我徒弟,你幫我********,讓他看看武道的力龗量。
柱子當初收郭大力為徒,有衝動的成分,此時卻有些擔心誤人子弟,他雖然是仙君,是站在整個修行界最頂端的存在,但是若是論在修行界的見識,他說不定連應龍宗一名普通的外圍弟子都比不上。
這些日子,柱子也在到處尋摸,尋摸適合郭大力的傳承。
看到郭大力上台,落千山站了起來,對郭大力道:“來,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郭大力回頭看看自己師父,又看看眼前的落千山。
此時落千山收斂起了身上肆意狂放的氣勢,宛若一個普通人,讓郭大力疑惑,剛剛那恐怖的壓力,是不是一種錯覺。
郭大力取出了自己的弓箭,拱手道:“請指教!”然後彎弓搭箭。
看著郭大力的架龗勢,落千山就不禁搖頭。
弓箭之道屬於武道,這一道也有不同的流派,柱子是山中獵戶的弓箭,注重靈活變動。而落千山自己其實也擅長弓箭之道,不過他走的是軍中的流派,注重的是勢沉力穩。
這兩種道本無上下高低之分,若是正麵對決,說不定是靈活的弓箭之道更占優勢,但是郭大力走的卻不是這任何一種,駁雜而不精,甚至連入門都沒入門。
落千山就搖頭,柱子自身的實力或許了得,但是這教徒弟的本事……卻還真是太差了些。
郭大力彎弓搭箭,還沒瞄準目標,就覺得眼前人影一晃,腿彎一痛,已經被人從側麵踹了一腳,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上。
“嗖”一聲,手中的箭不知龗道射到哪裏去了。
“左腳姿勢不對,連射箭的姿勢你都沒做對,談何弓箭之道!”落千山嗬斥道,然後閃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道:“再來!”
那是回去又繼續當自己的靶子去了。
郭大力咬了咬牙,這是他所修煉的一門射術,名為九箭定山,是從鳥鼠觀裏找到的一本秘籍上所記載的射術。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施展第一式,就已經被人把膝蓋踹彎,他咬了咬牙,換了另外一式,也是還沒使出來,就發現膝蓋又是一痛。
“再來……”
“咚!”
“再來!”
“咚……”
不同的姿勢,同樣的結果,不論是“羚羊掛角”的射術,還是“九箭定山”的射術,還是“後羿彎弓”的射術,都隻是同樣的結果。
郭大力賭氣一般,把自己的射術丟在一旁,反而把力龗量集中在了腿部,那意思是,我看你還能踹倒我不?
心思放在了射術之外,郭大力突然想起當初師父叮囑過自己的話。
“貪多嚼不爛,我給你的這些射術秘籍隻是讓你參考,你每日還是要多加練習步法,開弓。早上的開弓功課做完了沒有?”
郭大力每次都回答做完了,柱子不疑有他,卻是沒想過,郭大力把開弓的練習減半,更多的時間都用來練習那些威力巨大,姿勢優美的射術了。
年輕人總是會走一些彎路,認為學會一兩招絕招,就是實力提升了,卻不曾想過,絕招必須有放出來的機會才算是絕招,而更多的時候,就像是眼前的情況一樣,花架子還沒拿出來,就已經被人一腳踹翻。
落千山自己,對基本功從來不鬆懈,當初剛剛認識子柏風時,每日早上都以劈材練刀,從不懈怠。
“有點樣子了。”落千山這才有些滿意地點點頭,下盤穩,開弓才穩,箭才穩。
郭大力嘴角剛剛勾起一絲笑容,覺得自己這下子可算是沒被踹倒,就覺得屁股上一痛,騰雲駕霧一般倒飛了出龗去,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落在了擂台下麵。
柱子大有深意地看過來,郭大力羞愧地幾乎要低下頭去。
很多事,師父諄諄教導,殷殷囑咐卻不見得聽得進去,在擂台上,敵人以不同的方式告訴了他,反而卻記憶猶新,極為深刻。
“武道不同卦道、行道,追求的不是絢麗的效果,不是花哨的架龗勢,追求的是一擊致命,是一招定勝負,什麽時候你能練到一箭出就絕不虛發,什麽架龗勢,什麽射術都不需要。”落千山站在台上,道。
落千山這些天,在應龍宗博覽群書,戰鬥無數,所見高手無數,他的見地,卻是比郭大力,比柱子要高多了。
有些話,柱子也有所體悟,但是他卻隻能意會不能言傳,根本就說不出來。
此時,他一句話說出來,卻是把柱子和郭大力都點醒了。
“多謝閣下指教!”郭大力卻是不認識落千山,雖然對方是應龍宗的人,卻指點了他這麽多,讓他心存感激,他躬身一禮,轉頭對柱子道:“師父,我先回去了。”
柱子點點頭,又對落千山瞥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不知龗道風火仙君可願賜教一番?”誰想到落千山是個投桃報李的人,不,是非要讓別人投桃報李的人。那邊剛剛指點了郭大力一番,這邊卻是立刻開始要好處了。
“放心,我對風火仙君的名號不感興趣。”落千山笑道,“隻是切磋一番,讓我看看仙君到底有多厲害。”
柱子這算是看出來了。
落千山他是不服氣!
從子柏風這裏來算,落千山和子柏風是朋友,子柏風叫柱子叔,兩個人差了一輩。
但事實上兩個人是各算各的,柱子和落千山相差不幾歲,以前柱子在落千山麵前,哪裏有抬頭的份兒,卻沒想到這麽點時間不見,柱子竟然成了仙君了,這怎麽能讓落千山服氣?
你柱子都能成仙君,難道我都不行?
不過他一直沒有時間去挑戰仙君,上次和千劍長老一戰之後,又回去潛心修煉了一番,此時才來守擂。
結果守擂這種活,完全沒他想象中那麽有趣,這麽長時間了,連個像樣的對手都沒有。
落千山都快憋出內傷來了。
此時柱子來了,他哪能不把握這個機會?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說,反正千劍長老和大有仙君都已經被子柏風幹掉了,他還在不在應龍宗,又有什麽關係?
“打就打,怕你不成?”柱子也是經不住挑撥的人,被落千山一激,頓時把外衣一脫,就跳到了台上。
“嘿嘿,這才像話,終於有個像樣的對手了。”落千山眼中目光閃動,“我倒要看看位列人仙,躋身仙君的人有什麽了不起……”
位列人仙,道心永固,是一種“質”上的升華,力龗量層次上的躍遷,“道”上的飛躍,
到了這一層次,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莫大的威力,別人竭盡全力才能使出的威力,道心永固的人,卻可以一直持續使用,完全不用在乎消耗。
落千山剛剛教育了郭大力不要花哨的技巧,不要多餘的動作和修飾,此時麵對柱子的時候,才真正意識到了,什麽叫做必須以巧破拙,以巧破力。
麵對柱子,他有一種錯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和千劍長老麵對麵的時候。
所差的是,柱子的力龗量有餘,技巧不足。
……
“打……打起來了!”
“什麽打起來了?”
“就是那個坑爹的乙等擂主和風火仙君打起來了。”
“真的?風火仙君去挑戰一個乙等擂主?”
“哪裏是挑戰,人家仙君早就被邀請了,而且仙君也沒資格參加挑戰的好不好,不過確實是打起來了,好激烈……”
“哪裏?在什麽地方?”有人剛剛問出這個問題,就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處。
天空之中,兩個人戰鬥在一處。
一個人手持紅色長刀,刀刀勢大力沉,力劈華山。
一人手持碧綠長弓,忽而以弓做刀,忽而彎弓搭箭,忽而手持箭矢,使出炫目的匕首一般的貼身攻勢來。
“是紅雲師弟。”有應龍宗的修士看到,頓時大叫起來。
負責守擂甲等的幾個長老級別的人也禁不住抬起頭來,看到紅雲,也就是落千山的攻勢,頓時麵色突變。
難怪剛才開始就那麽多人來投訴應龍宗作弊,什麽時候應龍宗多了一名這麽厲害的青年俊彥?
這樣的人守擂乙等可不是作弊?
負責守擂甲等的幾個人看了片刻,都覺得背上汗津津的,這人的實力,可是已經遠超他們了。
“不打了,不打了!”這一戰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落千山猛然抽身後退,苦惱道。
落千山的長處在生死廝殺,此時在擂台之上,對手又是朋友,很多凶險至極的招式,他不敢使用出來。
而柱子身為人仙,雖然戰鬥技巧不如他,但威力卻在他的招式之上,再加上柱子的“百劫之心”加持,愈戰愈勇,每次吃上一個小虧,轉臉就會扳回來。
“和你打,可非要速戰速決不可,若是被你拖入了持久戰的節奏,怕是怎麽死都不知龗道。”落千山無奈道,他們兩人戰鬥之中,他又壓低了聲音,卻是隻有兩個人聽到。
“難道不是持久戰,你便能勝了?”柱子卻是不服氣,“輸了就認輸,死鴨子嘴硬!”
“認輸,我認輸好了!”落千山無奈,柱子這家夥看起來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什麽叫做百劫之心,就是死活不認輸,死纏爛打下去,對方就不得不認輸了。
“長老,我要回去閉關。”落千山喊出了認輸,轉臉就對遠方道。
遠方,龍首長老正懸浮半空,密切關注著這邊的戰況,聽到落千山這邊說,和身邊的幾個長老商量了一下,就有人飛去安排了。
以落千山的實力,再守擂實在是浪費,也確實是對闖擂台的人不公平,而落千山打算閉關,說不定閉關出來,他們應龍宗就又多了一個仙君呢?
柱子絕對不是仙君中最弱的,能夠和柱子打個平手,說不定能夠拿下比較弱的仙君之位?
“你們速去安排,讓他到應龍洞去閉關,說不定幾位太上長老能夠出手指點一番,若是那位收他為弟子,我們應龍宗將又添一員高手……”龍首長老道,“此事速去安排,我自然會稟報宗主,想來宗主也不會不同意的。”
……
柱子和落千山打了一場,也算是心滿意足,帶著其他人繼續去挑戰擂台去了,這次鳥鼠觀準備了大量的預算,就是為了讓他們多多磨礪一番。
抱著和鳥鼠觀同樣打算的人不少,每一個擂台都是從早上打到晚上,略施休息一番,又從晚上打到早上。
而又一雙眼睛,也在關注著這裏。
從應龍宗飛往載天州腹地的銀翼破日艦之上,子柏風躺在甲板上的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
銀翼長老站在一旁,看著前方。
被逼和子柏風合作,銀翼長老也隻能認了,一開始還是滿心的不情願,但是看到眼前這一切之後,他就知龗道,無論如何,他們應龍宗逃不掉,他銀翼長老更是逃不掉。
遠方天邊,一團黑色的雲氣上接天空,下接大地,那雲氣怕是有數百裏直徑,就像是一道粗大無比的龍卷風。
漸漸逼近這裏,他就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死氣從皮膚裏向體內鑽。
死氣對修士們來說,可是毒藥,銀翼長老運轉功法,在體外形成了一道保護層,一旦有死氣侵入,立刻排出,就連沾染到的那處靈氣都毫不猶豫地割舍,這些死氣如果進入體內,那可是損傷根基的事。
昨日他們就發現了這團雲氣,因為死氣的緣故,他們不得不繞了一個半圓。
這龍卷風一邊旋轉、一邊擴大。昨日到現在,龍卷風就向外擴張了五十裏左右。
在他們的麵前,還擺著一張沙盤,沙盤之上,插著一根根小旗,上麵標明了他們路過的所有城市。
而馬頭城就在這粗大龍卷風的背後,再有兩個時辰就要到了。
雖然銀翼長老覺得馬頭城幾乎不可能再有生還的人,但是子柏風堅持要去。
他自然不知龗道子柏風要親眼看看這四周的地形,然後建設一道防線,把這旋風隔離在內。
不論馬頭城還有沒有人,馬頭城都注定了是這道防線的第一道堡壘。
“馬上就到了。”銀翼長老道。
子柏風把自己的注意力從擂台賽抽出,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