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二十年前,有個僧人名叫江龍,要往開封大相國寺去禮佛。那日恰經過大樹坡,恰在店裏投宿。那夜江龍獨自一個在房中收拾衣服,將身上帶來的銀兩鋪與床上。程永正要往屋裏送茶,見他屋裏有光露出,隨近窗口一看,見一和尚在床上收拾銀兩。程永見了,心道,這和尚不知從哪裏來的?帶著恁多銀兩,若能盜來,不比做這幾年的小二強。這麽想著,又喝了幾碗酒,到夜深人靜之時,四顧無人,向店中取出一把利刃,撬開僧人房舍,進去喝道:“和尚從哪裏偷來的銀子,今日你死期到了!”江龍聽罷大驚,一時不及躲避,被程永一刀砍死。程永趁夜掘開床下埋了屍首,收拾銀兩,進入房中睡去。次日起來,店家也沒在意,還罵僧人沒付銀子就跑了。靠和尚的銀兩,程永不幾年就發家致富,遂成程家店第一富戶。
眾人一聽,都感訝異,世間竟有這等生死循環之事?武用怕眾人不信,隨叫衙役去大樹坡老店床底下掘開地板,查看有無死屍。不一刻,衙役回來報道:果然掘出一和尚屍首,骸骨已經朽爛,隻有麵上胡子還留有幾根。
這一下,由不得眾人不信。武用說道:“大家無須再疑,程惜原是江龍投胎轉世而來,為著上輩子遭程永殺死,這輩子討債來了。”說罷,吩咐衙役將程永抓監,又放程惜回家。如此處決,堂外的人高喊:“縣太爺明斷!”
明斷這件案子後已經是晌午時分,李明對放告的人說道:“天色不早。老鄉回家吃飯吧。等過午後,繼續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嘍。”
於是,眾人不情不願地慢慢退去。還有幾人嚷道:“我還有一件偷雞案,要求縣太爺明斷,這可好,白等了一上午,下午縣太爺可要先斷我的案子才行。”另一個則嚷道:“你白等了一上午,誰不是呢?我還有一件下毒案呢?我家裏的老婆子背後偷人,還要謀殺親夫呢。我的可比你的嚴zhòng,下午,縣太爺一定要先斷我的案子。”
公子先走出縣衙大院。沉思了好一會兒。紅翠還在想冤冤相報的事情,迷惑不解:“奇怪奇怪!程惜真是和尚投胎?那我是誰投胎來的?感情上輩子我是食香客,所以這輩子罰我投胎到宜春院?”
亂蝶說道:“得了吧,一定是糊弄人的玩意兒?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怪神仙?全都是人嚇人!你要被他們騙了那才暈呢。”
洛青鬆問公子道:“兄弟想什麽呢?不會和我一樣在想,上輩子兄弟是我夫人,我是兄弟丈夫吧?”
公子慢慢道:“我在想,武用絕非泛泛之輩,很會籠絡人心麽。如果朝廷不及時剿滅他們,隻怕再過幾年。幾乎又要出來一個白蓮教,後患無窮哪。”
洛青鬆嘿嘿兩聲,說道:“兄弟也太正經了些,你管那麽多幹嘛。左右有朝廷擔著幹係。要我說,用不了幾日,朝廷就該派兵過來了。”
果真。乾隆得知溫福大敗運城後,龍顏大怒。一紙聖旨下來,立即要洛陽阿桂帶兵兩千。速速攻打運城。阿桂得到朝廷聖旨,急帶了兩千綠營兵,日夜兼程到了運城城下。路上,阿桂也曾想還用舊法子對付李明和武用,可是真到了城下發覺這法子壓根使不上。原來,此時李明不比昔日李明。此時李明有武用相助,在城門上布置了若幹守城兵。這些兵士深受李明蠱惑,加上之前縣衙大堂外的鬼神演戲,都要死心塌地地幫助朱明朝。
阿桂無法,隻好在城門外五裏安營紮寨。當日埋鍋造飯,好好犒賞了兵士,聲言明日努力攻城。其實,阿桂也算有智,這麽說來,隻是為了迷惑運城人心,好教他晚上不防備。
深夜寂靜時候,阿桂命軍士整裝待發。臨行前,阿桂還先上岡望了望,見城上錦旗不整,寥寥幾個守衛兵在城上巡邏。阿桂手下兩個千總跟隨阿桂,見此情況,建yì阿桂速速攻城。阿桂說道:“雖是無人,但武用眼見我們白日來到城下,難道竟沒有防備麽?此中恐怕有詭計。”
兩個千總心道,一個從陝州逃出來的屠夫,一個是從雙蛇山逃命的土匪,能有多大智謀?此時不攻城隻怕錯失良機,少了恁大一番功勞。這麽想著,一心隻要帶兵攻城。阿桂磨不過二人,隻好給他們一千兵馬,要他們攻城。
兩個千總帶著兵士來到城下,正要勉力攻城,不想城內大炮轟響,不分東南西北地拋擲過來,兩個千總帶來的兵士不是死就是傷,沒命價逃起來,隻恨爺娘少生了兩條腿。阿桂見自己的兵士慘敗,隻得鼓噪前進。誰知西北忽然來了一彪人馬,掛著李字旗號,急趨而至。少不得阿桂命軍士迎敵,兩邊混戰起來。不一時,李明的軍隊往後而退,阿桂急命乘勢追趕,將到城下,忽斜拉裏殺出一員大將,手執令旗,指揮殺敵。
這人卻是小軍師武用。他從城上看見阿桂帶領兵士而來,卻讓城內偃旗息鼓,滿指望誘因阿桂攻城,他卻讓人分兵兩路,埋伏左右,等阿桂軍一到,出來夾擊。哪知道阿桂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隻是安營紮寨,並不攻擊。武用正無策間,恰好兩個千總趁夜襲擊,被擊退後,阿桂趁勢而上。此時,武用卻帶兵從側翼襲擊阿桂的軍隊。
雖然阿桂指揮若定,讓軍士勉強應戰,可是城內的軍士越戰越勇,眼見有些支持不住,隻好後退。武用卻又趁機襲來,阿桂隻好帶著軍隊且戰且退,隻退到離城五十裏外才算歇止。天色蒙蒙亮時,武用才帶兵撤回城內。阿桂查點兵士,這一夜下來,他帶來的兩千綠營兵,算來竟隻剩下八百,傷亡一千二。這一戰,真的讓阿桂心灰意冷了,他再沒想到勝戰多時,今日卻在運城掉了坑。
且不說阿桂在城外此時心灰意冷,隻說城內此時歡呼雀躍,大有得意之時需盡歡的豪情。李明開了府庫,搬出庫銀,大肆買酒買肉,犒賞兵士。武用在席上鼓勵士氣道:“弟兄們,此日一捷,大快人心。此後,我們出運城,攻太原,占領山西全境。從省內出發,攻占京師,那時,天下就是我們朱明朝的了。”
經武用這麽一鼓吹,兵士們越加興奮,大叫朱明朝萬歲!與此同時,公子也在曹家老店一時不停探聽著官軍動靜。聽縣衙傳出這等消息,心內大吃一驚。阿桂也敗退下來,可如何是好?
想了一夜,公子才想出好一計策,命暗香趁早出城,見到阿桂,奉上書信一封。他們卻在城內作為內應。
暗香潛行出城,此時,城門已經全麵封鎖,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暗香雖有一些輕功在身,無奈李明占了運城,又在原來城門的基礎上加高了一丈多。這下,暗香要想躍出城牆,隻怕有些難度。要用繩索攀援而下,隻是城內加強了巡邏,此法也難辦。
暗香想了好一會兒,隻是難做。忽然,他見城西門大開,從城內走出幾輛騾車,上麵搬著若幹些木桶。遠近的守門兵隻管捂著鼻子,看也不看,竟讓騾車出城去。暗香不知騾車裏裝著什麽,心內暗自詫異。見一茶店內坐著喝茶兵士一個,且趨近坐到一旁,也要了一壺香茶,順便付了兵士的茶錢。兵士喝完了茶,正要找茶僮付賬,聽茶僮說鄰座的客官已經墊付茶錢。兵士走上前來,對暗香作揖打千道:“小可和這位兄台素不相識,不知這位兄台為何墊付小可的茶錢?小可心下很是過意不去。”
暗香忙答禮道:“兄弟我叫暗香,不知官爺姓甚名誰?”
兵士答道:“小可姓張名萬。”
暗香請張萬坐下說話。張萬也領情受了。暗香又說道:“實不相瞞,暗香家住鄰縣,前日來城內投親,不想親眷舉家北遷到蘭州府去了。暗香在這裏無親無友,隻好家去再謀生計。不想今日城門卻關了,要想找人通融一下,不知行不行?”
張萬皺眉說道:“往日進出一百回也使得,今日卻是不行。縣太爺和官軍對仗,怕探子混進城內,吩咐任何人等皆不能隨便出入。”
暗香說道:“剛才我明見一車騾馬出城去了,敢是兄弟瞞我?”
張萬說道:“剛才那騾車原是城內運糞的騾車,大家避之不及,誰肯查看?”
暗香點頭說道:“不知這糞車幾日出得一次?”
張萬答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暗香說道:“這麽說來,下午還有一次糞車出城了?”
此時,張萬已經猜到暗香的心思,問道:“難道兄弟要借糞車出城?”
暗香從懷中摸出三五兩碎銀子,塞到張萬手中,嘴裏直道:“求張兄成全!暗香家中老母重病,若非急著回家,也不會這時候給張兄添亂。”
張兄收了銀子,又見暗香說得真切,也就點頭同意了。下午,果見一輛騾車從城內而來。張萬早吩咐好車夫,換暗香駕車,竟出城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