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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柏風也終於想通了,剛才覺得不對的地方是什麽,不是子堅的那一根手指敲出了他的記憶,而是從剛才開始,這記憶就掙紮著要出來,要告訴子柏風,要讓子柏風去警惕。
剛剛老爺子說到了妖怪——仙人會斬妖除魔!
青石叔——
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想法藏起來,子柏風又看向了自家老爹。
“爹,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子柏風道。
子堅搖了搖頭,卻不知龗道該如何說好。
“那……爹……我出龗去了……”子柏風悄悄看了一眼老爹的神色,看老爹沒有反對的意思,趕快一溜煙跑了。
他寧願麵對非間子的飛劍,也不願意麵對老爹那失望和擔憂的眼神。
都說每個人心中都有兩個自己,當遇到一件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時,其中一個自己退縮了,而另外一個自己則堅強地頂了上來。
而現在,子柏風的心中,就有著這樣的退縮和頂上,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和仙人站在了對立麵,父親、嬸兒和小石頭怎麽辦?村民怎麽辦?府君、落千山怎麽辦?
如果僅僅是有一個非間子,或許還簡單一些,但是非間子的背後,定然還有一個師門宗派,至少那個老道士就不好對付。
一邊沉思一邊前行,猛然一抬頭,卻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又走到了大青石之旁。
子柏風向前一步,輕輕撫摸著青石那粗糲的表麵,問道:“青石叔,你為何不告訴我,你就是當初洋河畔的那塊大青石?”
“你……記起來了?”青石的字跡顯得有些淩亂猶豫。
“是,終於記起來了。可青石叔你怎麽在這裏?”子柏風唯一不解的,就是這個。
“你抬頭,貼手掌上來。”
子柏風抬頭,就看到頭頂的上方,石紋扭曲著,隱約有一個類似魚尾的紋路。
子柏風踮起腳尖,伸出手按住那魚尾,然後閉上了眼睛。
蠃魚壓下了大水,卻也失去了依仗,那一瞬間,道士一劍砍下了蠃魚的尾巴,又一劍刺穿了蠃魚。
魚尾攜著漫天的妖氣從天而降,砸落在水中,帶著一蓬血漿沉入水下,落在那青石之上。
魚尾似是不甘就此死去,又似是放心不下什麽,它奮力擺動著,竟然鑽進了青石中去,然後遊動著,推著大石在水中逆流而上,順著滔天的大水向龗上狂漲。
等到了浪頭之上,那魚尾奮力一躍。
傳說中,魚躍龍門便化龍,現在這隻魚隻剩下了魚尾,它化不成龍,卻真的升了天。
魚尾瘋狂擺動著,就像是一隻螺旋槳,就那麽直直向龗上飛去,越飛那魚尾越小,魚尾越小,就越是努力地擺動著,魚尾中的妖氣瘋狂瀉出,推動著青石,就像是一顆逆流而上的流星,直飛天外,在九天之上,化作了一顆星辰。
這一飛,便是兩年。
直到有一天,化作星辰的青石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它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從天外降下,伴隨著一聲轟隆巨響,落在了鳥鼠山上。
蠃魚……
那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蠃魚,形象卻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即便是死了,那蠃魚也沒有忘記自己,它把青石叔送到了自己身邊,護著自己,陪著自己。
子柏風握緊了拳頭,又鬆開。
“青石叔,你現在已經第四階中期了吧。”子柏風道。
“我現在是開神智後期。”青石道,這些日子子柏風天天講道,他所講的比之當初子柏風所讀的詩書不知龗道內容要豐富多少倍,青石的神智漸開,已經快要突破這一層次了。
“那當初蠃魚它……”
“蠃魚已經覺醒了本命法術,應當是第五層潤體軀的後期。”青石道,“不過蠃魚和我不同,蠃魚乃天生靈物,先天上比我強了數倍。”
這樣先天上比青石叔強了數倍,等級也比青石叔高的蠃魚,都在鳥鼠山道士的手裏吃了大虧,再聯想到非間子的那耀目一劍,子柏風就更糾結了。
似乎又有兩個子柏風在心中糾纏,一個是彼子柏風,他的心中有仇恨,有憤怒,有難言的殺戮欲望,一點也不像是一個清心寡欲的文人士子,而像是被淩辱和損害了的人。但還有一個是此子柏風,他的心中有冷靜,有思索,還有一名旁觀者的清楚明白——一時的激憤並不能解決什麽問題,反而會將問題複雜化。
彼子柏風開始細心思量落千山的刺殺計龗劃,想著這個計龗劃的可行性,想著刺殺非間子之後,該如何做……
但此子柏風,卻在思考另外的問題——冤有頭債有主,非間子並非是老道,他有沒有罪?刺殺也並非是真正應該用的辦法,而刺殺之後,矛盾真正激化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他突然聽到身後有異響,猛然一轉身,就看到一點白影慌忙躲了起來。
“別躲了,我看到你了,出來吧。”子柏風道,那白色的影子悄悄從一顆石頭後麵探出頭來。
白狐,那隻逃跑了的白狐。
它到底還是逃回來了。
它尖尖的耳朵抖動著,胸腹部有數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正是被三爪鷹抓出來的,現在還隱約有著一股血腥味。
“別怕,過來。”子柏風蹲下身去,招招手,“過來啊,我不會傷害你。”
那白狐猶豫著走過來,子柏風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白狐眯起眼睛,在子柏風的手掌心上蹭了一蹭。
子柏風小心翼翼抱起它,它掙紮了一下,把腦袋縮在了子柏風的懷裏。
“別怕,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
子柏風抱著小狐狸悄悄下山,他不敢回家,怕被老爹說,左右看看,幹脆去了燕老五家。
燕老五正在院子裏準備進山的行頭,看到他頓時一愣,道:“哪裏抓來的小狐狸?這狐狸的皮傷了,值不得幾個錢,而且狐狸肉不好吃的。”
一聽燕老五要吃它,狐狸拚命蹬腳,想要逃跑,子柏風不得不抱緊它,道:“我不是要吃,而是想要給它包紮一下傷口。”
燕老五看了子柏風幾眼,看的子柏風有些心虛,該不會這老爺子也知龗道自己會養妖怪了吧。
不過燕老五什麽也沒說,進屋拿了一些傷藥來,蹲下身來,幫白狐悉心清理傷口。
白狐身上的傷口有些地方已經化膿了,燕老五用小刀割下來,然後再敷上藥,用繃帶細細裹起來,白狐在子柏風的懷裏趴著,四隻爪子緊緊蹬著子柏風的衣服,身體不時顫抖一下,顯然傷口痛得厲害,不過它知龗道這是在幫它治傷,卻沒有掙紮。
“好了。”燕老五把繃帶綁緊,輕輕在小白狐的腦袋上拍了一拍:“這小家夥不錯。”
“是的,很乖的。”子柏風伸出手,運起養妖訣,虛虛在小狐狸的身上寫了幾個“愈”字,但希望這能管用。
“去吧。”子柏風把白狐放下,在它身上輕輕拍了拍,“這些天老實點,別沾水。”
白狐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叫了幾聲,這才晃著尾巴一溜煙跑掉了。
“柏風,有些時候,少和這些生靈為伍。”燕老五看著白狐的背影,輕輕點醒子柏風。
“我醒得。”子柏風點點頭,他知龗道老爺子定然也發現了什麽。
“老爺子,你剛才那蛇藥能不能給我一些?”剛才老爺子拿出藥粉來幫小狐狸敷藥時,子柏風看到裏麵有個瓶子,上麵畫著一個醜醜的小蛇。似是燕老五不會寫蛇字,又怕弄錯了,所以用畫標了出來。
“你要蛇藥做什麽?”老爺子愣了一下,“誰被蛇咬了?”
“沒,就是留點備用。”子柏風沒敢說真話。
老爺子狐疑地看了子柏風一眼,還是給了他一些,叮囑了他用法,這才目送他離開。
離開燕老五家,子柏風又抹了一把汗,自從老爹點醒他之後,他就疑神疑鬼,風聲鶴唳的,生怕再有人蹦出來說知龗道他會養妖怪。
子柏風唯一慶幸的是,這個世龗界的文化和和前世相仿,與歐美那些外國人不一樣,對超凡的力龗量充滿了敬畏,而非是排斥和狐疑。
細細想來,中國古代的傳說之中,各種奇人異事層出不窮,而且不少都是達官貴人的座上賓。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呈現出了異樣的包容力。
夜晚,子柏風被窗子上傳來的敲擊聲驚醒了,他連忙轉頭看去。
柱子本打算把幾隻小狗帶回家裏去,但是小石頭死活不要,所以晚上細腿還在子柏風這裏,聽到聲音立刻跳了起來,口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一聽這聲音,子柏風就知龗道,定然是那隻小狐狸來了。
他打開窗戶,就看到小狐狸正人立起來,用前爪拍著窗欞,上次子柏風說下次來時不要忘記敲門,這小狐狸還真沒忘記。
看到子柏風,小狐狸張口把口中的《白蛇傳》放下,子柏風笑道:“我去幫你拿下本。”
白狐卻是搖搖頭,回頭對身後呼呼叫了兩聲。
夜色中,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子柏風借著月色定睛看去,一隻兩指粗細,全身碧綠的蛇從遠處遊過來,在遠處猶豫著,不敢過來。
不遠處,踏雪不安地甩著腦袋,發出了低沉的噴氣聲,顯然它很是忌憚這隻蛇。
“是你的朋友?”子柏風愣了一下,他認得這是一隻竹葉青,竹葉青的毒素主要是針對小動物的,排毒量很少,所以咬人之後並不容易死人,但這並不代表它的毒性不厲害。子柏風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去。
白狐對竹葉青呼呼叫了兩聲,青蛇在地上晃了晃,然後猛然彈起來,纏在了子柏風的手臂上,順著子柏風的手臂遊到了他的肩膀上。
竹葉青冰涼的鱗片讓子柏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強忍著把手中的青蛇甩出龗去的衝動,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