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兒答應是,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先生一手拎著賬簿,一手提著算盤走進來。進門先給紅翠姑娘請安。紅翠讓先生坐下,直接報賬就好。畢竟她也不認字,看也是白看,不過聽還是能聽懂的。
先生打開昨日賬簿,正要一筆一筆地念賬,卻聽門外好一聲哭叫,接著,一個女子踉踉蹌蹌地闖進來。紅翠抬頭一看,這女子卻是青絲。見她蓬頭散發,一邊臉紅腫,紅翠早猜出了一大半。她揮手讓先生走開,站起來迎接青絲道:“姐姐,快坐下,這是怎麽了?誰欺負咱了?隻管對妹妹說,我找人卸了他的腿,打歪她的嘴。”
青絲哭哭啼啼坐下道:“給你說了,你也奈何不了她。她不是別人,卻是我上麵的四姨娘。”
紅翠怒道:“我當是誰呢,不過是一個姨娘,有多大本事。不過你也是姨娘,她也是姨娘,你怕她幹什麽?她聒你一耳光,你就回她兩個,你還打不過她?”
青絲憤道:“要能打就好了,姐姐也不是白挨人打的主兒。可是在我們府,上下名分一點錯不得。她比我大,我就得聽人家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憋屈死人了。”
紅翠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這麽說,妹妹也沒什麽好法子。不是我說,姐姐姿色出眾,怎麽願意在他家受氣?”
青絲答道:“妹妹又岔了。你想想,姐姐年紀一天天大呢,難道要在麗春院待一輩子。早晚要嫁人的事兒。進這麽一個大家,麗春院的姐妹不知道多羨慕我呢。這些話我卻不能對她們講。”
紅翠倒了一杯茶給青絲。又說道:“話雖是這麽說,可是姐姐要這麽憋屈一輩子呢。妹妹我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要依我的性兒,我寧願找一個有錢人家做繼室也好。”
聽此言,青絲頗為動心,可一時哪有這樣合適的主兒。紅翠察言觀色,早猜到她的心思,嗬嗬一笑,說道:“不瞞姐姐說,我身邊正好有一個這樣的主兒。他呀,喜歡姐姐好久了。一直尋不著機會。說來雖沒有你們老爺家大勢大,但也是江蘇一帶的富商。年前婆娘得病死了,正要找一個回家當繼室呢。我就推薦了姐姐,他對姐姐看中得很,一力攛掇我成這好事。可我也不知道姐姐的心思,輕yì不敢開口。今日見姐姐這番難過,少不得說出來替姐姐抱抱不平。這富商有錢的很,就是年紀大一些,今年都快六十了。”
青絲沉吟道:“年紀似乎大了些。”
紅翠嗬嗬一笑。又說道:“姐姐真是傻得可愛。難道姐姐看中的果真是他的人麽?姐姐嫁了他,圖的是什麽?姐姐好好想來。一個糟老頭子還能活幾天?那時,姐姐就是一家之主,諾大的產業還不都是姐姐的?”
不愧是錦心繡口的紅翠。三言兩語就說動了青絲的心思。她眉頭舒展,破涕而笑道:“說來我這姐姐反不如你這妹妹聰明呢。不過,這件事恐怕也難行。今日我不比當日在麗春院的情形,要想出去難得很。我看我這輩子也就這麽憋屈著吧。”
紅翠說道:“不見得。隻要姐姐按照我說的做。我包你嫁給這富商。”
青絲詫異道:“妹妹有什麽好法子?”
此刻,紅翠故意賣弄詭計。撇嘴說道:“姐姐喝茶吧,茶都涼了。”
這時,青絲可沒有喝茶的心思,催促道:“妹妹快說法子,事成後,我忘不了妹妹的恩德。”
紅翠湊近來,俯首對青絲輕言了幾句。隻見青絲臉色越加凝重,最後皺眉說道:“此事恐怕難行。我家老爺自沒什麽好說的,可宛如那丫頭,你也知道,可是性子高傲的主兒,憑誰就能見得了?”
紅翠笑道:“姐姐多慮什麽?我隻要你說動你家老爺就好,其他的事兒自有妹妹安排。你操那個閑心做什麽?”
紅翠都這麽說了,青絲還有什麽好說的。再說了,她自己也沒有什麽損失,不過是說一兩句話的事情。之後,一大筆財富就砸到自己頭上了,後半輩子終身有靠,管那麽多做什麽?這麽一想,青絲一力應承。倆人談得投機,在當鋪吃了晚飯,又喝了兩杯小酒,青絲這才欣然離開。
晚上,青絲好一番裝扮,擺弄出萬分的女兒柔情等老爺回來。恰這天馮廣才無事,和幾個官僚在‘醉仙樓’喝了幾杯酒,談了一些男人之間的雅文趣事,這才熏熏然回家來。一回到府內,徑直來到青絲的房間。
青絲早恭候多時了,見到老爺,急忙上前攙扶換衣。馮廣才本有三分酒意,加上今日見青絲越加嫵媚,少不得進行一番魚水之歡。
折騰了小半夜,這才準備歇了睡覺。青絲躺在馮廣才的懷裏,撫摸著他的頭發,輕聲問道:“老爺,青絲伺候得可好?”
馮廣才累了半宿,昏昏欲睡,哼了一聲好。
青絲又問:“可有比青絲還好的人,老爺卻不知道呢。”
馮廣才悶聲問道:“聽聞你就是京師第一妙人兒,哪還有更好的呢?”
青絲刮了他一個鼻子,嗔道:“老爺閉著眼睛說瞎話。那麗春院可有一個比青絲還好的人呢。”
馮廣才知道她指的是宛如,歎息道:“宛如姑娘可是一般人能沾染得了的?我聽人說,偷偷找宛如的都是王公大臣,連親王都過去呢。老爺我最近名聲不好,別被他們撞見逮個正著,恰不好看。”
青絲笑道:“老爺也忒謹慎了些,有青絲牽線,您還怕什麽?”
馮廣才大喜,忙抱著青絲親道:“好乖乖,你要做成這件事,我該怎麽謝你呢?”
那一日。夏公公奉旨申斥馮廣才,之後。回宮交差。乾隆皇上自要詢問一番對答,回答自然是兩人商量好的。周全得很。想當今乾隆皇上,不過剛到三十,卻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加上剛剛登基,很有一番雄心壯誌,整治貪官汙吏。這次張繼賢上奏,雖是風聞奏事,但少不了也要叱問一番。
第二日,再上朝的時候,皇上單獨留下馮廣才。當麵喝斥一番。這馮廣才卻不枉人稱‘笑麵虎’,嘴上直道奴才該死,一副認栽忍怨任折騰的樣子。乾隆皇上見此,反倒覺得詫異,繼而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貪汙府裏公銀?我可聽說去年秋闈時,你從中撈了不少好處。”
這馮廣才以退為進,跪奏道:“主子責問的是。奴才也瞞不得主子,去年秋闈時,有兩個老家來的門生。拜在奴才門裏。奴才也試問了一下學問,感覺也是可造之材,高興之餘,收了他們一些老家帶來的土特產。奴才該死。不該收他們的禮,奴才願意罰俸半年,接受主子的懲罰。”
乾隆皇上原本責問一番。以警先愆。此番訓誡,見他自願罰俸半年。比他的懲戒還要嚴厲十分,不得不擺擺手。說道:“罷了,就這麽處理吧。”
早朝過後,宮女奉上茶點,乾隆小飲了一口,略進食一番,思忖著一會兒要去暢春園走走。轉而又想,暢春園雖然廳台軒敞,花木參差,但終沒有美人作伴,做不得消遣。打從那日去了麗春院,見到宛若天人的宛如姑娘,聊得甚是開懷。此時不見宛如,還有何樂可為?
這麽想了一會兒,總思無趣。這時忽聞人報,尹繼善前來見駕。乾隆皇上和李衛原是少年時的交情,李衛性子不拘,卻不是那一般俗物可待。乾隆吩咐進來。
抬頭一見,一個方額大口的白麵書生進來。他給乾隆皇上磕頭請安,乾隆皇上心不在焉地問了幾句官話。尹繼善見主子精神不佳,小心地詢問聖體如何?這正問到了乾隆的癢處,他說道:“最近天幹物燥,虛火上升。李衛啊,我問你,聽說你在南京秦淮河一帶,收了很多養廉銀子,可有此事?”
尹繼善回答也不含糊:“奴才什麽時候向主子虛瞞過這些銀子?這些女人做也是做,賺也是白賺,倒不如交到府裏,做些利國利民的事情。”
乾隆邊聽邊點頭,最後臉上竟露出了笑容,誇道:“你倒也會理財?”突然,他話題一轉,笑問道:“俗話說,江南一帶美人多,想必你在那裏沒少沾染吧?”
尹繼善又磕頭奏道:“偶爾狎妓那也是有的,還請主子寬恕。”
乾隆抬手說道:“寬恕什麽?這世上何曾有什麽柳下惠?隻是礙於官風,還是要遮掩一些才好。”
尹繼善答道,主子教訓的是。原來,乾隆這麽一問,也是為自己找一個台階下。見尹繼善還不夠察言觀色,由不得再次點道:“今日無事,卻沒什麽好消遣的事做。”
尹繼善這才清醒過來,躬身低聲問道:“主子想去哪裏?奴才領著去如何?”
乾隆微笑不答,片刻,才答道:“你我換衣,輕身前往。如果有人問我,你卻回他們說和你體察民情去了。”
尹繼善自然答是。
乾隆換了輕便衣裝,輕車熟路,徑往麗春院而來。肖媽媽見了之前一擲千金的紅公子,臉上的笑都快擠掉在地上了。她熱情洋溢地拉過紅公子,好一番親熱:“哎呀,紅公子,多久不見了,我還當你把我家宛如給忘了呢?”
紅公子倒也應付自如,依舊扔了銀子讓肖媽媽準備酒菜,他卻要和宛如喝酒小酌。肖媽媽見了銀子自然一力應承。
不一會兒,肖媽媽準備了一桌精致酒菜,紅公子和宛如各坐一旁,尹繼善卻侍立在紅公子身後。宛如心道,跟在皇上身邊的人,應該也是寵臣一類的,不由問道:“這位爺卻是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