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熙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躺在柔軟的床上，好像還能聽到木頭燒得劈裏啪啦的聲音，火焰炙熱灼燒的感覺似乎在皮膚上還有所殘留。
她翻了個身，蜷成一團，失神地看著一個角落，心底有一種深深疲倦湧了上來。她就那麽躺著，開始回憶之前的故事。
雅熙就那麽躺著，幾乎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而處在時空夾縫中的事務所，也根本是沒有時間的。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擁有魂珠的她，擺脫了肉身以後，甚至也沒有了對食物和睡眠的需求。
所以，她可以一直這麽發呆下去。她其實知道這些翻騰的情緒，隻要在千年裏睡一覺就能平靜下來。但是她真的很累，累到什麽也不想做。
“叩叩。”門突然響了，敲門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把雅熙的思維拉了回來。
她轉頭看著門，但是就是不想動。門一直沒有再響，但是雅熙知道剛才的不是錯覺，也確定對方並沒有離開。
又等了一會，雅熙動作緩慢地穿上拖鞋，把門打開了。
“施主，吾名慧空。我們還是見麵了。”門外的和尚上了些歲數，眉毛已經變得雪白，臉上也有了很多皺紋。但是他慈眉善目，讓人不由有了些好感。
雅熙看到他時，還是愣一下，然後雙手合十回禮。聽到他說的話，眼中也隱約有些疑惑。
“其實在你新手試煉的時期，你的指引者就給你預定過心理治療，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後來取消了。剛才監控中心探查到你的情況不對，便派了我過來？”慧空大師聲音十分平緩，雅熙聽著他不疾不徐的聲音，心情似乎平靜了很多。
“大師，裏麵請。”雅熙讓開路，請慧空大師進去。
兩人相對而坐，屋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響起音樂。雅熙下意思往四周中尋找起來，卻分辨不出來音樂來此哪個方向。
慧空大師慈愛地笑了，耐心解釋道：“施主不必找了，這是技術部開發出來的新玩意，是和我的魂珠綁定在一起的。想來你也不會喜歡佛經，便選了一些節奏緩慢的歌。”
“多謝大師。”雅熙點點頭，或許是因為自己的領域突然闖進來陌生人，她此時有些拘謹。
慧空大師突然笑了，放下自己執佛禮的手，坐姿隨意起來：“施主，還是隨意些吧。其實，今日已經見了五六人，貧僧也有些倦了。”
雅熙看著慧空大師向後靠在沙發上，動作放鬆卻仍不失風度。她也笑了笑，脫了拖鞋，蜷縮到沙發上，有些隨意地開口：“病人很多嗎？”
“嗯……事務所裏我知道的，沒有不需要治療的。”慧空大師的眉眼舒展開，眼中有著幾分笑意。
“負責治療的隻有大師一個人嗎？”雅熙像是有了幾分興趣，開口接著問道。
“不，這邊還有一道一尼。另外一邊還有幾位西方的心理學家和催眠師。”
“還有不一樣的啊？”雅熙挑起眉頭，順著話頭繼續問了下去。
慧空大師頷首微笑，道：“自是不同的。”
雅熙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看著矮桌，沒有再接話。屋子裏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似乎有一股佛香飄散出來，讓雅熙感覺心靈平和，卻也有了幾分昏昏欲睡的倦意。
“其實，我是知道施主的。”慧空大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口道。
“嗯？”雅熙清醒了幾分，抬頭看他，語氣裏帶著疑惑。
“施主，你是第二個使用千年的人。”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是不是感覺很疲倦？”
雅熙抱住自己的腿，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頭。
“這是使用千年的副作用。普通人隻有百年的時光，事務所中的執行者會度過成千上萬年的時光，但是忘川和移情會幫他們把時間減少。隻有使用千年的人，時間被無限拉長了。”慧空大師注視著雅熙，眼神非常幽深。
“而這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疲憊，則是過了太漫長的時間的後遺症。俗稱活膩了。”大師語氣突然的輕快，弄得雅熙也勾起了嘴角。
“那我應該怎麽做？”她淺淺地笑著，眸中風平浪靜。
“有什麽苦惱嗎？”大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回問道。
被人看穿，她麵上卻沒有絲毫的不自然，眼中的笑意甚至更濃了：“是些感情問題啊。”
大師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雅熙回望著他透露出無限智慧的眼睛，慢慢收斂了笑容。她垂下眼瞼，聲音有點低：“有人說，如果你會愛上兩個人，那麽你一定是不愛第一個人的。”
雅熙頓了一下，突然抬眼盯著大師，似乎不想放過他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像我這樣愛上很多人的人，是不是一個花心大蘿卜啊？”
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輕鬆歡快，但是裏麵暗藏的厭棄，仍然被慧空大師聽出來了。
“施主，何必如此那？即使是百年人生，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可以從已經逝去的愛情裏走出來，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施主為何責怪自己？很抱歉，我調取了你的任務資料。但是，我發現施主隻是太過溫情，才會對很多人都關懷備至，心疼他們的苦難，像是所有的痛苦都感同身受。其實，真正為你帶來心跳的應該不多……”慧空大師還是笑得那麽慈祥，如同一位智慧的老者，把人生的道理娓娓道來。
雅熙側過頭去，用手背抹掉落下來的兩行清淚，聲音發啞：“可是，我真的好累。”
慧空大師把麵前桌子上的紙巾，往雅熙的方向推了推，眸中滿是慈愛：“時空的法則一直排斥我們的存在，即使我們肩負著完善世界的使命。但是在法則麵前，我們更像是另一群破壞者。每一個執行者稍有不慎，就會被心魔入侵，隨之而來的就是法則的伺機而動。”
雅熙沉默了很久，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抽了一張紙巾，擦掉臉上的淚痕，抿著唇笑了：“謝謝您，慧空大師。”
“如果累了，就去做一些緊張的任務。”慧空大師說著話，便起身準備離開。
雅熙連忙從沙發上下來，送他離開。
“你要更堅強。”這是慧空大師離開時，最後留下的話。(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