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追究(二)
荀卿染垂下眼簾。齊二夫人還真是迫不及待地給她定了罪。看來先前的所謂下馬威都不過是毛毛雨,這才算動了真格的。
容氏已經收拾妥當了,從繡墩上起身。荀卿染忙上前扶了容氏。
“老太太,”齊二夫人低聲詢問,“老太太,我這就把知情的人叫進來,老太太問問。也別平白冤枉了染丫頭。”
容氏隻是哼了一聲。
“二老爺來了。”一個丫頭挑簾子進來稟報道。
容氏點了點頭,就往外間屋來。
齊二夫人緊隨其後,荀卿染也跟了出來。
外間屋內,齊攸正和齊二老爺低聲說著什麽,見了容氏出來,父子兩人都忙站起來,給容氏請安。
容氏在矮榻上坐了,齊二夫人忙上前敬茶。
“二太太方才和我說什麽?”容氏接了茶,這才問道。
這畢竟是女眷房裏的事,如果齊二夫人有心為荀卿染留幾分體麵,這個時候最好是暫時揭過。
齊二夫人見容氏問起,卻是一喜。
“老太太,是老四房裏的善喜無緣無故地沒了,都說是染丫頭吃醋害死的。可憐我千挑萬選,特意找的老神仙卜卦,因那丫頭是旺子的命相,才將她送過去服侍攸兒。這幾年,他們小夫妻隻得了個瑄姐兒,隻怕也是因為沒了善喜的緣故。”齊二夫人歎了口氣。
齊攸坐在那裏不動聲色,齊二老爺卻不由得放下茶杯,側耳細聽著。
“老太太,不如叫人進來問問,也免得冤枉了染丫頭。”齊二夫人慈和地說道。
容氏沉吟,這麽一會功夫,她已經給了齊二夫人幾次機會,但是齊二夫人卻是緊追不舍。這份固執的勁頭,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的厲害了。若不是顧忌著宮裏的娘娘,齊二夫人也是一把的年紀,膝下也是孫兒孫女成群,早就該好好教訓教訓了。大家子裏婆婆、媳婦有矛盾的不少,可是這般不依不饒的,仿佛冤家對頭一般,卻不多見,也不是興家之道。
容氏沒有說話,齊二夫人忙打發了人出去。一會功夫,就見張嬤嬤拉著寧遠居的平婆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兩人在地下跪了,張嬤嬤就將昨天向齊二夫人說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善喜死的淒慘冤枉,王勤家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總督府裏夜夜鬧鬼。”張嬤嬤說完,指著平婆子,“是她親口說的。”
“奴才冤枉啊。”平婆子大聲喊冤,“張家的你我無冤無仇,你怎麽害我。”
“是怎麽回事?”容氏問。
平婆子往前爬了兩步,對著容氏申訴道:“昨個掌燈時分,奴才正往家裏走,就被這張家的死活拉住,一定要請奴才吃酒。奴才那時勞乏的很,可禁不住張家的勸說,幾杯酒肚,奴才就想回家歇著。張家的卻不放奴才走,一味打聽四爺和四奶奶在平西鎮都做過些什麽,後來又問起善喜。主子的事哪是奴才能渾說的,奴才隻說什麽都不知道。”
“這話是不錯的。”容氏點頭。
齊二夫人看著張嬤嬤,張嬤嬤轉頭看平婆子。
“你昨天明明說鬧鬼……”
“奴才喝多了,張家的逼得厲害,好似奴才不說些什麽,就不放奴才。奴才就胡亂編了個鬼故事,並不管總督府什麽事啊。”平婆子道,“不過是不好白用了張家的酒菜,大家夥酒後,逗個笑,嗬嗬,嗬嗬。”
“撲哧”不知哪個丫頭沒忍住笑出聲來。
張嬤嬤的臉瞬間成了黑鍋底,齊二夫人的臉則成了紫茄子。
“好了,你們下去吧。”容氏揮揮手。
平婆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陪笑著退了出去。張嬤嬤看了看齊二夫人,低了頭也退了出去。
齊二老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捋著胡須,若有所思。
容氏則是深深地看了齊二夫人一眼。
齊二夫人幾乎撕碎了手裏的帕子,明明都準備的好好的,怎麽事到臨頭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齊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善喜的事,是我下了禁口令。既然太太一定要知道,索性就說出來,也免得太太疑神疑鬼,反而不好。”齊攸就將善喜如何圖謀要害荀卿染一屍兩命的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一條人命牽涉在裏麵,卿染僥幸逃過了一劫。這件事情,因為牽涉到流放的罪人家眷,隻得交到衙門處置。善喜的供詞,”齊攸瞟了齊二夫人一眼,“那奴才為了免死,牽三扯四,說是有人許了好處給她。都是家醜,我也不信,想法子掩過去了。善喜已經被正法,太太可以放心。”
這事齊攸已經和容氏說過,因此容氏臉上隻淡淡的。
齊二老爺和齊二夫人卻都是吃驚不小。
“是哪個許了好處給她?你可仔細查了?”齊二老爺問。
“我,我放心什麽?”齊二夫人臉色灰白,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
“你……,”齊二老爺睜大眼睛看著齊二夫人,終究還是歎了口氣畢竟不好在兒子和媳婦麵前訓斥齊二夫人。
“老太太,老爺,”齊二夫人覺得嘴裏發苦,試圖辯解,“善喜那丫頭,看著還好,又是老神仙批的好命格,誰知道……”
“老神仙”齊二老爺終於忍不住了,“哪裏真有什麽神仙?偏你就信那些鬼話。”
齊二老爺這已經是壓住了火氣,但是畢竟當著容氏,還有齊攸和荀卿染的麵,齊二夫人不覺臉色通紅,眼圈也跟著紅了。
“太太擔心那王勤家的,卻是擔心的對了。那件事更加的麻煩。”齊攸又接著說道。
齊二夫人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善喜謀害主子,這已經十惡不赦了,那王勤家的事做了什麽事,讓齊攸都覺得麻煩。
“……說是生子的方子,會照顧人,五妹妹硬要了她去。五妹妹吃了王勤家的方子,受了她的照顧,這幾年都不曾有身孕,還添了許多症候。五妹妹正在吃藥調理,馮家那邊還需安撫,王勤家的已經被我看押了起來。”
“胡鬧,胡鬧。”齊二老爺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若隻是在齊家內部也就罷了,這害人都害到姑奶奶家了,傳揚出去,誰知道人家會說什麽。
齊二夫人眼睛一翻,往後倒去。
屋裏頓時亂了起來,誰也沒看到冬兒正在門外,見此情景,急忙抽身退了出去。
宜年居大門外,齊二奶奶帶著人遠遠地走了過來。冬兒從宜年居出來,迎上齊二奶奶,小聲地說了幾句。
“……二太太昏過去了。”
齊二奶奶頓時停住腳步,問冬兒:“可有人看見你了不曾?”
冬兒搖頭,“隻外麵兩個灑掃的小丫頭看見了奴婢,屋裏正亂,沒人看見奴婢。”
齊二奶奶略一思索,就叫過兩個小丫頭來,“你們去宜年居,替我看著些。”
“大太太正找我有事,去的遲了可不好。”齊二奶奶帶了冬兒,掉頭往回走去。
宜年居上房
屋內伺候的人不少,自然不會讓齊二夫人摔到地上。荀卿染忙上前去,和眾人一起將齊二夫人扶在椅子上坐了。
齊二夫人閉著眼睛,兀自不醒。
齊二老爺見老妻這般模樣,要訓斥的話隻好咽了回去。
“奴才這就抬了軟轎來,將太太抬回去,請太醫來看視。”張嬤嬤不知什麽時候從外麵進來道。
許嬤嬤跟在荀卿染身邊,這時便彎下腰,伸手手指,暗中用勁,掐齊二夫人的人中。
齊二夫人哎呦一聲,睜開了眼睛。
大家少不得都鬆了一口氣。
齊二夫人四周看了看,就看到齊二老爺黑著臉。齊二夫人推開眾人,朝著容氏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老爺,是我識人不清。善喜,確實是老神仙給批的命格,王勤家的,那藥,媳婦也吃過的啊。若是不好,媳婦怎麽會留著她。媳婦是出於一片好心啊……”齊二夫人哭的聲淚俱下。
“識人不清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既是知道自己識人不清,為何還一個兩個往染丫頭屋裏塞?咱們自家人聽得你識人不清,外麵人若知道了,該是如何想你?”容氏看著齊二夫人,“若不是染丫頭命大,你想想,你可有臉麵再見老四,又如何和你老爺交代”
“媳婦知道錯了。”齊二夫人低著頭,“以後再也不會了。”
“你記住今個說的話。以後你隻管好生安養,孩子們屋子裏的事,你還是少攙和吧。”容氏道。
“是,媳婦記下了。”齊二夫人此時卻是隻要容氏和齊二老爺不再追究這件事,什麽都肯應下的。
“你回去歇著吧。孩子們為了你的臉麵,寧肯自己擔了惡名,你這做長輩的又是怎麽做的?你好生想想。”容氏最後道。
齊二夫人被人扶了下去,齊攸要跟著齊二老爺出去見客,也告退出去了。
“二太太年紀大了,性子固執,你莫和她計較。”容氏對荀卿染道。
荀卿染自然點頭稱是,一會擺上飯來,荀卿染就在宜年居陪著容氏一起吃了。
“你鄭家姨媽就在府裏住著,不比別人,你過去看看吧。”飯後,容氏道。
荀卿染答應了,就帶著人往香蘿院來。遠遠地,就見香蘿院門口,站了一男一女,見荀卿染來了,都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