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並不是一個多麽注重權力和財富的人,他也沒有興趣在得到林家之後,肆意揮霍,酒池肉林。
高處不勝寒,他早就已經體驗過了一次,如果不是不爭就會過得非常艱難,他甚至根本沒有興趣再得到第二次。
甚至林鳳陽……
他恨林鳳陽嗎?
不。
在他出生的時候,林鳳陽就讓林禦的母親難產暴斃了。
林禦甚至隻在照片上,見到過那個長相溫柔的女人,更遑論從她的身上感受到母愛或者關懷。
對於他來說,母親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存在於想象中的設定。
隻是如果他不爭,林鳳陽或許會放過他,那兩個從小就視他為眼中刺肉中釘的哥哥們,卻不會給他一條生路。
一條路是死,一條路是跟這些冷漠的血親拚殺,是個人都知道該做出怎麽樣的選擇。
林禦曾經也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如果林放從來不曾出現在他的世界裏的話。
可是上次林放被人綁架的之後,林禦才終於發現,其實他根本沒有辦法再繼續過那樣的生活了。
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無人愛他,他也不愛任何人。
所有的一切的最終目的,對於他來說不過是能夠自由自在的活著。
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她。
這個布滿了冷漠色調的世界突然開始被人用濃重的油筆,肆意的揮灑上鮮豔的色彩。鳥兒開始鳴叫,風聲緩慢,海浪滔滔。
整個世界都活了過來。
他的努力和奮鬥,開始是為了保護這個他想要保護的人,是為了讓她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
她變成了他的軟肋,卻又是他最堅實的動力,他對她的愛,就是他對抗這個世界時候,最堅硬的盔甲。
最妙的事情是,在他愛著她的時候,她也愛著他。
而且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之間有著共同的秘密,有著不被世人認知的來曆。
讓人覺得慶幸而又幸福。
看著林放慵懶的躺在大紅色的被子下麵,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漆黑的長發鋪滿了枕頭,形成了強烈的色彩對比。
林禦覺得,自己除了饜足之外,另外有一種更加深刻和複雜,卻又無法言喻的情緒密密匝匝地纏繞在心頭,讓他的心髒漲漲的,澀澀的,連帶著整個人都有著一種衝動。
他忍不住蹲下身子,隔著被子將她窈窕柔軟的身體箍進自己的懷裏,溫柔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親吻。
林放:“???”
發生了什麽?這個人,好端端的親她幹什麽?
林禦對上她的眸子,默了一會兒,突然忍不住笑開來,伸手將她早晨本就有些淩亂的長發揉的更加的散亂,嗓音低沉的道:“傻瓜。”
林放氣的瞪眼。
這個人,無端端的占她便宜她已經不說什麽。
占完了便宜竟然還要嘲諷她?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忍不住咬牙道:“林禦,我看你就是給你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
林禦卻並不開口反駁,隻是看著她,又露出了那種寵溺中透著幾分愉悅的淺笑,笑的林放心都要化了。
這個向來很少有表情的男人,在今天醒來之後,已經三番四次露出這樣令人神魂顛倒的笑容。
那笑容裏麵的,仿佛孩子抓住了喜歡的玩具一樣的滿足和歡欣,讓林放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最後她也隻能掙紮著從被子裏麵探出兩條凝白的手臂,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肢,露出一個柔軟而又滿含溫暖的笑容:“跟個孩子似的。”
兩個人隻顧著濃情蜜意,那邊手機已經唱完了鈴聲,屏幕黑下去之後再次響了起來。
雖然林禦的手機鈴聲是一首古典純音樂,但是這樣不間斷的響起來始終讓人覺得有些焦躁。
林放忍不住動了動,低聲道:“不接電話,沒關係嗎?”
昨天林禦在婚宴上對林鳳陽的態度已經十足的糟糕,雖然不知道林鳳陽這通電話到底是為了什麽,可是林放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就看之前的表現,就知道林鳳陽在林家應該是怎樣的地位。
林禦這樣對他怠慢,林放總擔心他會因此而受到刁難。
林禦卻毫不在意地重新將她揉搓到了懷中,渾似沒聽到似的,將頭埋在她的肩頭,嗅著屬於她的氣息,悶悶地道:“讓他去。”
“別鬧,嗯?”林放覺得無奈。
怎麽辦了一場婚禮,林禦反倒像是倒退成了沒長大的孩子。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發頂,感受到他略有些堅硬的發絲劃過自己的掌心,低聲哄道:“萬一有什麽事兒呢?好歹聽他說說到底怎麽了。”
“不外乎狗急了想跳牆。”林禦的眼神裏透出幾分嘲諷,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讓他自己著急去。”
看他篤定而又勝券在握的模樣,應該是知道林鳳陽到底為了什麽,並且知道不接電話絕對不會有什麽影響。
相信他的能力,林放也就沒有再繼續多問,知道沒事兒就放心的點了點頭。
看到她的表現,他的眼神裏忍不住更添了幾分暖意,雙臂情不自禁的更加收攏了幾分。
他的小妻子啊,真是讓他不管怎麽疼寵都不過分,讓他愛的不知所措,恨不能就把她擱在心尖尖上,永遠不被其他人窺視才好。
這天早上,到最後,也沒有任何人接林鳳陽那打了起碼十幾遍的電話。
林禦更是貼心恨不能將所有的事情親力親為,幫紅著臉的林放穿好了衣服,陪著她一起洗漱好之後,如果不是林放堅決反對,他幾乎要將她抱下去吃早飯。
吃完了一頓濃情蜜意的早飯之後,林禦才不慌不忙的帶上林禦,驅車回了林家老宅。
即使林禦剛剛新婚,林家老宅依舊是平日裏陰冷中透著幾分冷漠的模樣,莊嚴卻也缺少人氣。
站在門口等候的林祥穿著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裝,恭敬地對著兩個人行了個簡單的禮節:“三少爺,三少奶奶。”
林禦微微頷首,帶著林放踏足進門。
才剛過進了客廳,就有什麽呼嘯著迎頭而來。
林禦動作迅速的護住林放,快速帶著她想著旁邊一避。
隻聽“砰”的一聲,一個一看就是古董級別的茶杯狠狠地撞在兩個人身後的牆上,落在地上碎成了數片。
林禦神色從容的垂眸看了一眼,麵帶惋惜的道:“可惜了,清朝景德鎮上好的明前雨後杯,一套價值連城。碎了這一個,這一套都沒辦法用了。”
“你還知道回來?”摔了這套價值連城的杯子的罪魁禍首,林鳳陽正站在客廳的中央,臉上陰雲密布,怒喝道:“我還以為你要死在外麵呢!”
林放有些意外。
林鳳陽向來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大概奉行上位者都應該喜怒難辨,很少會顯露過分的明顯的情緒。
尤其是在她這個兒媳婦麵前,他更是端著家長的架子,絕不肯表露出太多的想法。
就算是之前,每每在他們之前露出什麽情緒,也大都是表演出來,以求利用這種情緒達到某種他想要的結果。
這是第一次,他毫不掩飾的發泄自己的怒火。
隻是與其說是氣急了,林放看著,更像是有些被逼的走投無路引起的暴怒。
她若有所思的站在林禦的身後,做一塊布景板,力求不在自己男人大展神威的時候添麻煩。
林禦施施然地帶著林放跨過那堆瓷片,臉上毫不在意地道:“我跟小放新婚燕爾,一時起得晚了,父親作為過來人,也該理解才是。”
林放第一次發現,原來林禦能夠這麽氣人。
就算林鳳陽願意理解一下,隻怕聽到他這樣說,也該氣的七竅生煙了吧?
分明一點點誠意都沒有。
果然,聽到他這麽說,林鳳陽臉上的神色更不好看,抓起那套昂貴的茶具裏麵另外一隻茶杯,狠狠地甩了過來:“放肆!”
林禦的目光微凝,動作快速的帶著林放躲了過去,臉上卻露出幾分冷來:“父親年紀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年輕人似的,火氣這麽大。”
作為一隻鹹魚,林放在林鳳陽蓬勃的怒氣下瑟瑟發抖。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氣成了這樣,更不知道林禦到底是為了什麽,明明在他暴怒的時候,還要這樣刻意火上澆油。
她心說林禦你可快閉嘴吧,你再繼續說下去,你爹怕是生吃了我們的心思都有了。
林禦顯然聽不到她內心的訴求,不等林鳳陽說話,先沉著地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甚至還反客為主,自在的攤手示意道:“父親請坐。”
林鳳陽:……
林鳳陽更生氣了。
林放雖然在心裏吐槽無數,但是在其他人麵前,自然還是要給自家男人麵子的。
因此即使心裏還是有些不安,她也跟著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看著這一對兒夫唱婦隨,林鳳陽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道:“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父親’,你隻怕要氣死我才甘心。”
“都是兒子的錯,惹得父親生氣。”林禦承認錯誤承認的很及時,臉上卻明顯是沒有什麽誠意的樣子。
他嘴上道歉,手上卻自顧自地拿過兩個茶杯,分別倒好了茶水之後,才悠閑地道:“但是我想,父親最好還是坐下來跟我好好聊聊。父親覺得呢?”
林鳳陽真想將手中的文明棍,甩到自家兒子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
可是他不能。
深吸兩口氣,他才終於陰著臉坐了下來,一雙泛著紅血絲的雙眸瘋狂而又冰冷。
正好這個時候,林祥從前麵經過,安排人過來將地麵上摔碎的瓷片統統收拾起來。
看到他的那一刻,林鳳陽的情緒產生了明顯的變化,臉上的肌肉顫抖著變成了嘲諷和冰寒:“你倒是好手段,連這條老狗都收攏到了手下。”
被這樣肆意的侮辱,林祥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的異樣,麵色自如的,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