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怎麽這樣看人家?”華正鋒似乎看出慕芷菡的不安,輕聲笑著對李嫻靜說。那神情,如少男少女初戀時般溫柔纏綿,讓慕芷菡聽了心中微微一顫。
李嫻靜回過神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來,說:“嗬,我太高興了,芷菡,快坐。”
楚彬軒牽過她的手,在她手心撓了撓,輕輕在她耳邊說:“冒汗了。”
她嗔他一眼,他臉一別,像是什麽也沒說般:“來,芷菡,坐。”
“芷菡剛到的嗎?”李嫻靜因為之前聽楚彬軒說她隻是把他當成哥哥,不明白她今天來是什麽原因,但是一看楚彬軒的神情,她和華正鋒似乎也猜到一半。
“之前本是要與彬軒同來,隻是因為瑣事耽擱,這才遲了兩天,請伯父伯母不要見怪。”慕芷菡輕聲回答。
“軒兒說他與慕小姐很投緣,前些時候談起與你的婚事,慕小姐和你的家人有什麽看法?”華正鋒單刀直入,絲毫不拐彎抹角。
慕芷菡雖然有十分充足的心理準備,也不免羞澀,低頭說:“一切都由彬軒和伯父伯母與家母商量。”
華正鋒麵露喜色,李嫻靜也驚喜異常,楚彬軒雙眸深情的注視著慕芷菡,恨不得當著父母的麵緊緊的抱住她,隻是心中一個疑問如冬日陰雲總是繞之不去,她為什麽會離開裴君浩追來英國?他們之間的誤會不是已經解除了嗎?為什麽慕芷菡連問也不許他問呢?
“慕小姐這樣說,我們明日就登門與你母親商量。”
“正鋒,明天就去嗎?”連李嫻靜都覺得太過匆忙。
“當然越快越好,兩個孩子都沒意見,還等什麽。”華正鋒說。
“一切由伯父伯母定奪。”慕芷菡仍然有些局促不安。
“芷菡,來,坐過來。”李嫻靜微笑招手,笑容如慈母般溫暖,慕芷菡起身坐到了她身邊。
李嫻靜拉過她柔嫩的手,輕撫著說:“多標致的女孩,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年輕的時候,想起我和正鋒從前在一起的時光,你像極了我從前一位舊友。”她說。
“是嗎?她是誰?也許我與她有緣。”慕芷菡笑問。
李嫻靜回憶說:“她父親當時從國內來英國經商,本來生意做得極好,後來她與一位在英的華人學者相戀,可是那位男子不幸車禍離世,她悲傷過度,將自己關在家裏十幾天不見人,我去了數次都碰壁見不到她。
“不久,她舉家離開了倫敦回國去了,想必是為了不讓她留在這個傷心地吧,聽說後來她結婚了,丈夫的生意做得很大,可惜我與她幾十年沒有聯係了,你與她年輕時真是像極了。”
“真遺憾,我不能與她相見了。”慕芷菡見李嫻靜也一臉惋惜之情,改口安慰說:“既然她過得很好,伯母也不用牽掛了。”
李嫻靜點點頭,幾人又閑話家常,留芷菡吃飯,慕芷菡因為急著回家見母親,婉言謝絕。
“芷菡,我父母都喜歡極了你。”楚彬軒送她出來,激動的心情還是不能平靜。
“我也很喜歡他們。”慕芷菡深深的看他一眼,說:“明天我和媽媽在家等你們。”
說著躬身要鑽進車子裏,楚彬軒突然湊了上來,在她的臉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她愣了一下,回頭一笑,說:“明天見。”
車子緩緩駛上路去,慕芷菡輕輕摸著被楚彬軒吻過的臉頰,心中喜憂難定,能幫助彬軒,幫助李嫻靜,她是快樂的,可是想到從此與裴君浩的緣分到了盡頭,心中的悲傷就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隻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她隻能狠下心來舍棄其一,痛苦,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君浩,你恨我嗎?我愛你!可卻隻能在遙遠的異國給你最深的祝福,請你原諒我,忘記我,找到屬於你的真正的幸福。”
慕夫人見女兒突然回來,又聽說女兒要與楚彬軒結成正果,心裏欣喜難耐,女兒就要出嫁了,對母親來說,那種激動的心情並不比自己出嫁平靜。
能有楚彬軒這樣的男孩做女婿,慕夫人對女兒也算是一顆心落了地。
激動的慕夫人一大早起來,準備著華家上門提親,誰知華正鋒並不比慕夫人鎮定,還沒到慕夫人預想的時間,華家兩輛汽車就在慕家的大門外鳴響了喇叭。
慕夫人親自迎了出去,楚彬軒正讓傭人從車上大包小包的拿東西下來,華正鋒扶著李嫻靜從後麵一輛車下來。
李嫻靜因為長期在室內,對外麵強烈的光線不太適應,華正鋒特意送了她一頂款式新穎的帽子,一塊咖啡色的薄紗輕輕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略顯蒼白的大半邊臉。
“彬軒,華先生,華太太,屋裏請。”聽了芷菡簡單的述說,慕夫人將李嫻靜稱為華太太,微笑著請客人進屋。
李嫻靜突然用沒有血色的纖細的指尖托起了薄紗,驚喜的叫:“霽芸,是你嗎??”
慕夫人也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李嫻靜,張大了嘴巴:“嫻靜,是你?”
兩人不顧眾人詫異的眼神,歡叫著擁抱在了一起。
“自從你離開了英國,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可是都杳無音信,想不到在我最後的時光裏,不但能再與正鋒相伴一起,能天天見到軒兒,還能與舊日的朋友重逢,更想不到芷菡會是你的女兒,我太開心了!”李嫻靜打量著慕夫人,讚道:“咱們老了,可是你仍然這麽漂亮。”
慕夫人歎道:“紅顏薄命啊,當年都說咱倆天姿國色,想不到臨老了,還要受這樣的挫折。”
她的話音一落,也勾起了李嫻靜的傷感,兩人都流下淚來。
華正鋒與楚彬軒見兩人原是舊友,相見卻這般傷感,不禁勸道:“老朋友相見,又要結為親家了,不高興怎麽反而哭起來了?”
慕芷菡見母親出來久久不見進去,本來矜持著不願迎出來,這會忍不住出門看看,卻見母親與李嫻靜敘起舊來傷感的擁抱著,想起那日李嫻靜說起自己像極的人,原來就是母親。
“媽,伯父伯母,進去說吧。”楚彬軒微笑著過來悄悄牽過她的手,小聲說:“想不到我媽和伯母是舊友,看來,咱們要親上加親了。”
慕芷菡抬手輕輕在他的手背拍了一下,跟在後麵進了屋。
慕夫人和李嫻靜親熱的坐在一起敘起舊情,倒像不是來談兒女的親事,而是老友敘舊一般,說了很久才聊到了婚事上來。
“我不知道彬軒是你的孩子,這孩子我太滿意了,我們芷菡有福,也是這兩個孩子有緣。”慕夫人對婚事自然毫無異議,而對於婚事的操辦方式,全由他們年輕人作主,半點也不加以幹涉。
華正鋒有話不好當著李嫻靜的麵說,叫慕芷菡:“你帶著你伯母和軒兒去你家書房參觀參觀,你伯母從前是報社編輯,最喜歡看書。”
慕芷菡與楚彬軒扶著李嫻靜進了書房。
“親家母,你也是爽快人,又是嫻靜的舊友,我也明人不說暗話,直接了當啦。”
“不必客氣。”慕夫人笑答。
“嫻靜的情況你也都了解吧?”華正鋒一臉愧疚的說:“我久她的實在太多了,可是......”
他哽咽著:“她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既然兩個孩子也情意相投,那就讓他們早日結婚,不過該有的禮節我們不會少,孩子們喜歡東方的禮儀,就依東方的辦,喜歡西方的禮儀,就依西方的辦,全由著他們。”
慕夫人早聽說了華正鋒與李嫻靜的事,隻是不知道原來令他難以忘情的那位女子,竟然是她的舊友。
“就按親家安排的做吧,讓嫻靜在最後的日子裏安享天倫之樂,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李嫻靜與慕芷菡進了書房,在書櫥裏拿了一本舊書出來翻看。
“這本書是我母親的舊書,她很喜愛,到哪都隨身帶著,伯母也喜歡看嗎?”慕芷菡問。
“是啊,這是當時一位很著名的華人學者所著,當時在海外的華人界引起不小的轟動。”李嫻靜惋惜的說:“隻可惜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學者,正風華正茂之時就早逝於一場意外。”
她拿起書“唰唰”的翻著,突然從書頁裏掉下一張照片,李嫻靜要躬身來撿,楚彬軒反應快,急忙撿了起來。
“芷菡,這不是伯母年輕時的照片嗎?這個男子是誰?不是伯父啊。”楚彬軒看著照片上戴著眼鏡的斯文的男子問慕芷菡。
慕芷菡湊近一看,照片上一個清純美貌的女子靠在戴著金邊眼鏡的學者模樣的男子肩上,笑臉如花,畫麵溫馨而甜蜜,一看就知道,兩人關係頗淺。
“我......我並不清楚。”慕芷菡從未看到過這張照片,更沒聽母親提起過,她也是一頭霧水,茫然的搖頭。
“這位男子就是這本書的作者。”李嫻靜見慕芷菡也不了解,想來是慕夫人瞞得過深,畢竟這件事對她的傷害太大了,不願有人揭開她內心的傷疤,李嫻靜不顧兩位年輕人好奇而困惑的目光,拿過照片夾近書頁合上,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