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普萊停下了掌聲,收斂起了微笑,重新變回那位別人熟悉的非洲總督,對著安桐認真的說道:
“如果不是我仔細調查過你的背景,也許剛才我已經逮捕你了...即使是現在,我也仍在猶豫...”他的語氣十分嚴肅,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也許下一秒他就將宣判安桐的命運。
可是他卻話鋒一轉,突然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或許你應該把你送進科學院?讓他們研究研究你的腦部構造?”
安桐什麽也沒有說,反倒是很放鬆的靠在椅子上,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看著西普萊,就像長者當初麵對華萊士那樣,談笑風生。
他並非有恃無恐,而是心裏清楚的知道,當西普萊決定說這些的時候,他便已經決定相信自己了,他現在再說這些,反倒是在替他鞏固先前已經樹立好的威信,讓會議室裏的其他人接下來會認真傾聽他的每一句話。
當然,這裏麵多少也有些穩定軍心的想法,有些人看向安桐的目光已經如同在看怪物一樣了,充滿了驚慌和敬畏。
所以他再耐心等西普萊說完,恢複安靜之後,才開口問道:“將軍為什麽最後還是選擇相信我呢?”
“直覺。”西普萊也笑著回答道,“好了,解謎遊戲到此結束,給我們說說你的計劃吧。”
安桐點點頭,再次站了起來,會議室頓時進入了某種敬畏式的安靜,所有人都在安靜等待著他的發言。
“我的計劃並不比諸位的高明多少,我隻是修整了一番細節。”安桐伸手按了下桌麵的按鈕,一道光幕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從上次的防守作戰來看,雖然深霧出現了一些我們預料外的變化,但它們的整體行為模式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依舊發瘋似的追逐著我的艦娘們。”安桐伸手在光幕上比劃著,又接著說道:“所以我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就像我在今天早上做的那樣,先行殲滅它們的高速部隊,這些小型深霧的威脅其實比起那些戰列艦來說要大得多。”
“我們的目的並不是徹底殲滅深霧,而是拉扯出空間和時間,所有的計劃如果都參照這一準則的話...我認為這樣會更合理一些。”說完,他終於停下不停比劃的手指。
那片光幕上已經被他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箭頭和標記,看起來就像小孩子的鬼畫符一般。
一般人很難看懂這是什麽意思,於是安桐便開始講解起來:
“從防禦的角度出發,我計劃把防線向前推進100海裏。”安桐伸手指著光幕上的一條紅線說道,“不再采用多段式防禦,而是采用零星式散布。”
“繼續采用高價值艦娘誘敵的戰術,引誘深霧的高速部隊追擊,讓它們進入這裏、這裏、以及這裏...”安桐手指著光幕上一個個圓圈說道。
“消滅它們的高速艦隊後,剩下的戰列艦暫時不用理會...以它們的航速,我想應該足夠突襲分隊那邊做出反應了。”安桐說完,再次看向四周,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其中一人連忙舉手,略顯猶豫的問道:“我記得類似這樣的理論早在幾年前便有人提出過,但最後卻無法付諸實踐,原因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麽,你如今又提出這樣的思路...”
他雖然很想質疑安桐一番,可是先前安桐的華麗表演給他心頭造成的影響實在太過巨大,導致他的語氣也充滿了不確信。
不過安桐並沒有表示否定,而是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思路的最大問題在於對我方的指揮調度要求極高!以目前戰場上的條件來看,這種分散式的布局很難做到應有的協同,我們也無法第一時間知曉戰況從而做出有效的應對和指揮...”
“既然你知道,那你打算怎麽解決呢?”西普萊插了一句嘴,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實際上這也是大多數人所擔心的問題,以人類的智慧而言,對付深霧這種無智商的敵人理應是輕鬆愜意才對,然而受限於惡劣的戰場條件,迫使人類幾乎把智商降低到和它們差不多的檔次上去硬拚,戰況怎麽可能有利?
所以安桐提出了一個很直接的解決辦法:“我會親赴前線,現場指揮!”
這句話把所有人的疑問全部堵回了嘴裏。
“你...你是認真的嗎?”就連西普萊也是滿臉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雖然你是提督,可你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安桐有些好笑的看著他,說道:“以將軍對我們世界的了解,這種事在我們那裏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得不承認,無論安桐提出的是一套多麽簡單的戰術,他能將其具體實施出來,這便是超越了其他人的地方。
戰術的本質如果隻是嘴上說的話,並不是太複雜的東西,都是借用各種方式比如情報欺詐,心裏博弈等等,在各個方麵製造出雙方的優勢差,例如局部兵力,後勤補給,心理狀態等等...最後抓住這樣的優勢差決勝。
暗度陳倉、圍魏救趙這些的原理小學生都懂,其原理並不複雜,真正複雜的是怎樣去正確運用,馬謖和諸葛亮的差距也就在這種地方。
好在人類在麵對深霧的時候,不存在情報欺詐和心裏博弈這樣的東西,也沒有後勤補給和心理狀態之類的擔心,隻需要專心的處理局部兵力差這個問題就好,並沒有大部分人想的那樣複雜和難以理解。
前提是,隻要你能克服惡劣的戰場情況去指揮,這才是真正的難點。
可這卻恰好是安桐獨有的優勢,別人無法指揮的局,他可以;別人不敢玩的套路,他敢玩!
“好吧,我們尊重你的英勇選擇。”西普萊經過一番思考之後重新說道,“那麽你要多少人?”
“200位聽話的艦娘就可以。”安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但沒有超過先前孟少手頭的兵力,反而是更少了,當然,他多加了一個前提,聽話。
“那對我們突襲分隊這邊,你有什麽建議嗎?”此時,一個又黑又胖的上校開口問道,他正是之前擔任突襲分隊指揮官的大根航媽。
“夜襲。”安桐說出了很簡單的兩個字。
“夜襲?”在場所有人都再次發出驚呼,“這...這怎麽可能?”
對於夜戰的態度,人類和深霧雙方的態度都是盡量避之的,因為雙方的索敵技術都很著急的緣故,這夜戰一打起來往往就是極度混亂的局麵,各種奇怪奇葩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這是最快的方式。雖然風險不小。”安桐說著,“讓突襲分隊的主力在白天盡量將敵人的防禦部隊引走,入夜後再用少量的小精銳分隊突襲船塢,例如一支完全由S級炮艦組成的小隊。”
深霧船塢本身是沒有什麽戰鬥力的,全靠其他深霧保護,利用夜晚極其混亂的局麵發動偷襲不見得比白天強攻效果差,兩者所需的兵力也不在一個層麵上,這顯然是一項值得考慮的提議。
關鍵問題其實還是落在指揮上麵。
於是討論立即展開,人們開始迫不及待的闡述著自己的看法,隻有大根航媽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問道:“可如果這樣的話,你那邊就要麵對更大的壓力,而且,這也是實在有些冒險。”
“如果我們不能抓緊時間對船塢造成足夠威脅的話,它們的判斷也許會發生改變,將突破防線當做第一目標,把主力部隊派過來...如果到了那種時候,壓力才是真的大了。”安桐回答著。
深霧的目標權重判斷誰都不敢說出一個準確的數,如果到時候真的出現這種最壞的情況,那才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西普萊思考著安桐的說法,明白了問題的關鍵,問道:“既然一位少尉都敢身先士卒的前往第一線指揮,那麽我們有人敢去親自指揮夜襲部隊嗎?我可以把全部的S級艦娘都劃去他麾下。”
“這...這個...”
“S級艦娘也不能替人擋炮彈啊...”
“我們沒有那麽好的戰術素養,處理不來這麽複雜的情況啊...”
人們開始紛紛推脫起來,最後全部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安桐。
這是安桐早就預料到的事,要讓這些人和他們所歧視的艦娘們一同上戰場出生入死,簡直和讓人去泥潭裏抱著母豬睡覺一般難以接受,所以他們的反應完全沒有出乎安桐的意料。
“如果我有空的,就我去吧。”安桐淡然的說著。
不料西普萊卻否決了他的提議,“你的第一要務是防守好曼德海峽,這邊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
說罷,他又看著那些不爭氣的軍官們,怒吼道:“你們就沒一個帶種的男人嗎?隻知道要一位少尉為你們犧牲,你們的尊嚴就這般的廉價嗎?”
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一群懦夫。安桐在心頭冷哼了一聲。
直到安桐離場的時候,他們依舊沒有決定好具體的人選,甚至等到安桐一離開會議室,便爭吵起來,情緒激動的指責起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