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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聽一家的話,尤嫌不可信,宋玉芳主張幹脆去一趟東安市場。
到了聚賢樓門口一看,上頭可貼著告示呢。
傅詠兮雙臂一抱,微微皺起了眉頭,小聲地分析著:“關門歇業……難說那個人就是利用店家不在,扯了個謊說是店鋪要賣。其實,沒準兒這家的租客不過出趟遠門罷了。這種騙術,報上不是登過嘛。”
宋玉芳很以為然:“那咱們以後,時不常地就過來瞧瞧。”
傅詠兮想了一想,又搖頭道:“還是先找馬老爺談談吧。你想啊,要是假的呢,自然要趁著聚賢樓沒開門之前,先把假契約給簽了,把錢騙到手才行。真到了那時候,於私自然咱們有損失,於公德上,明知會有貓膩,卻不提醒一下當事人,也不大好吧。”
“也好。”宋玉芳點了點頭,低眸看了一下腕表,“今天太晚了,還得回行裏點卯呢,明天早上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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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回到行裏,自然先是直奔冷秋月的櫃台。
偏是事有湊巧,佟慧怡站起身就走。
死對頭傅詠兮自然以為是做給她看的,撇了撇嘴,冷哼道:“什麽意思,我一來她就走。”
冷秋月笑了笑:“這回呀,是你多心了。剛才佟主任過來找她,估計是有話要說吧。”
聽罷,傅詠兮便皺了皺鼻子,悄聲道:“我可不是多心,準沒好話。”
隔壁窗口的鍾凱不免為此一樂,深感讚同地頷著首,倒使得傅詠兮臉上也現出粲然的笑意來。
不遠處的小會議室內,佟慧怡連打了兩個噴嚏。
佟寅生便無奈地搖了一搖頭:“瞧瞧,想要俏凍得跳吧。這都幾月了,還穿這麽點兒單衣裳。”
“哎呀,不要你管。”佟慧怡掏出帕子來,往鼻頭上輕摁著,然後便有些不耐煩起來,“找我什麽事兒啊?”
“你還是回去做司賬吧。”佟寅生說罷,一番欲言又止之後,隻是付之一歎。
佟慧怡卻急得直發跳:“為什麽呀?我坐櫃台這幾天什麽效益,之前什麽效益,你瞎呀!你讓傅詠兮回來試試,不把客人都趕跑就不算完。”
佟寅生一派瞧不上的模樣,擺著手道:“都半拉月了,你的那些女朋友也挨個來過了,錢存了,照也拍了。接下去就是拚本事的時候了,你真的行嗎?”
“我怎麽不行了?”佟慧怡跺著腳反駁道。
隻見佟寅生猶豫了片刻,似乎是在拿捏分寸,然後才道:“是,你仗著自己名聲在外,生意上決計不愁的。可是尊駕往櫃台上一坐,我跟上頭很難交代呀!”說完之後,兩手拍在桌上,臉上俱是難色。
然而佟慧怡卻絲毫不覺有什麽問題,反而問道:“我怎麽了?”
佟寅生被她這態度氣得七竅生煙,幹脆把她的短處都揭了出來:“你也好意思問我怎麽了,別以為我沒瞧見。不是嗑瓜子,就是扯閑篇兒。來人了不會起立,一問業務三不知。你說怎麽了,你說!”
佟慧怡認為這完全不成問題,翻著眼,得意洋洋地回道:“所以我有助手啊。”
佟寅生隻感到心頭一陣一陣地絞痛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鎮定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上頭最近在巡視整頓,總是追著些芝麻大的事情要追責。我們櫃台就因為最近的會議記錄沒有呈報,被警告記過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佟慧怡聳了聳肩,神情十分地坦然自若。
這樣不知覺悟的反應,差點沒讓佟寅生當場昏厥。因就惡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扯起嗓門吼道:“那現在知道了?要麽做司賬,要麽回家!”
“我不。”佟慧怡絲毫不做任何的退讓。
佟寅生感到有一股沸騰的血液直往頭頂上衝,他一把扶住後脖子,表情變得很為掙紮。
這是他親妹妹,親人之間應當要講真話。可是妹妹又不比弟弟,臉皮總歸要薄一些。話說絕了,似乎不大好。
然而,他再一細想,從佟慧怡的舉止來講,仿佛也夠不上什麽矜持吧?因此,也不管好聽難聽,幹脆挑明了警告她:“拜托你,清醒些吧!自從傅詠兮不坐櫃台之後,何舜清也沒有下來過吧?我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就不知羞呢?”
“我受的可是文明教育,追求愛情是沒錯的。”佟慧怡非但不自知,還很理直氣壯。
這就讓佟寅生更加地不把女子放在眼裏了,他以為佟家的家風總算不錯了,尚且還教不好女兒,別人家的豈不更變本加厲?如此一想,甚至對於女子的教育問題也取一種懷疑態度了:“你受的文明教育,就是讓你好吃懶做來了?真怪不得姓何的不愛搭理你,你也就能收服收服那些個……”
話還未說完,已經惹惱了佟慧怡。她站起來怒指著佟寅生的鼻子,尖聲喊道:“不就是要我走嘛,可以,我答應還不行嘛。但是,你敢讓傅詠兮回櫃台試試!”話音一落,人便跑了。
佟寅生滿耳充斥的都是高跟鞋狠狠敲在大理石地麵上的噪音,抬手掏了兩下,既感到無奈,又如釋重負。
回到櫃台的佟慧怡,突然地一掌拍下去,震得零錢盤叮叮叮地直響。
包括客戶在內的所有人都向她投來了目光。
“把我的東西收一收,搬到我原來的辦公桌上去。”
看著佟慧怡氣急敗壞的背影,傅詠兮最先笑起來:“呦,看來這次還真是我多心了,說的居然是好話哦。”
宋玉芳急得趕緊去捂她的嘴:“好啦,少說兩句又憋不死你。”又對冷秋月小聲道,“看來你要獨當一麵咯。”
話雖然很委婉,但聽者都知道,這是在恭喜她。
冷秋月也仿佛感到一副重擔卸下了,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嘴上一直地掛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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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馬四平置產的事情,雖然經宋傅二人勸過,必然上了一點心。但他一個客居在此的人,不敢輕信任何一方的話。既沒有立即簽字畫押,也沒有再提存款的事情。
崔萬華知道了,不免要說姑娘家就吃虧了臉皮薄。人家不提起,照樣可以時常上門坐坐,難說哪天置產的事果然辦不成了,看在來回奔波的麵子上,這單子也就簽下了。
宋傅二人從善如流,隻要路過,倒是常常進潞安會館去瞧瞧。
馬老爺子見兩個姑娘出來謀生,總比大老爺們有更多的艱難,就找她們存了一千塊錢。對他不過一點小意思,對別人可就是不小的成績了。
轉眼,女子儲蓄的方案,實行也有一個月了。
櫃台上自不必說了,因為佟慧儀的那群女友很是捧場。加上各大報館對於此事也有相當正麵的評價,進步青年或者自己趕時髦,或者替家裏人開戶。總之,流水上是高於平均的。
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跑來的業務居然也很紅紅火火。
要知道,盡管傅詠兮家裏有點門路。但如今的世道不比前朝,空談政治不生利,倒是有了幾個錢,不管是不是真懂,就盡管可以去談政治了。即便傅家可以撐她一些場麵,卻也撐不了那麽大。
宋玉芳心裏是有一筆帳的,小翠芳的同行有幾個真可謂闊綽了。加上梨園行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行當了,三教九流都有些關係。又因為上門辦業務極其方便,還不必擔心露臉露財,所以越辦就越成氣候了。
這天中午,除了當班的櫃員,其他人照舊是吃過午飯,就聚在一起打小牌。
辦事員唐茂年斜躺在煙塌上,對著煙嘴深深地一吸。直到一口氣喘不過了,才微微吐出一點白煙。
旁邊牌桌上的袁平正跟劉泰打趣:“聽說你那冤家女友,這個月的提成大概能有三十塊。”
劉泰一麵叫碰,一麵冷哼道:“你可別亂說,什麽叫女友啊,還冤家。我清清白白的小夥子,還得留著名聲討媳婦呢。”
桌上眾人,皆是一笑。
袁平向他望了望,臉上更加地掛起笑來調侃著:“怪道一直傳言你們奉天人都很封建,就連張作霖家裏討兒媳都信八字之說呢。這女友又不是什麽壞詞兒,女性朋友都算女友。宋玉芳既能算你的女友,也能算我的女友,我們大家的女友,是不是啊?”說完,挑了一邊的眉毛,舌尖舔了一下唇。
眾人又都是一陣輕浮的壞笑。
劉泰見他嘴上這樣得意,不免心裏有點不舒服,就拆了一個對子故意去吃他的牌,口裏還警告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叫人聽了去,後果可得你擔著。”
另外兩個牌友便道:“有道是牌品同人品,打牌可不能帶著氣。”
劉泰並不做聲,手裏握著兩張牌,看樣子像是在琢磨著打法,其實心思早飄遠了。他困惑地一攢眉,再開口時,可沒有什麽好話了:“她這送上門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業務,居然這麽走俏,頭一個月就能掙三十多。”
“你這人究竟算膽大還是膽小?”袁平冷笑一聲,先丟一張牌,然後晃著手指道,“我不過說句女友,你就色變。轉頭自己說的話比我還狠,就不怕人聽見了?”
劉泰搖頭道:“這與膽量不相幹,不過是不想跟那種窮酸女子扯在一塊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