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若是他們敢進攻的話,本王必定會讓他們後悔的。”
庸王冷冷地說道,環視著麵前的一眾將領,“傳令下去,將士都回營睡上三個時辰,隻留少數人巡邏。”而後,庸王繼續吩咐道:“晚飯弄豐盛點,讓將士們都吃飽……”
楊戕看著庸王一一發令,不禁對這個“大哥”感到有點同情。雖然戰爭之道,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影響到整個戰場的形勢,但是如庸王這般,事事都親曆親為,實在是太過勞累。
待眾將都一一領命而去,庸王才鬆了一口氣,對楊戕道:“二弟,如果估計無誤的話,今夜你就可以親身感受到突厥人的凶悍了。想不到先在南方殺了蠻子,現在又要到北方來殺蠻子,這天下,何日才能太平呢?”
楊戕歎道:“恕兄弟直言,紛亂皆因朝廷自身而起。若朝廷能任賢納諫,自強不息,國力強盛,自然四方臣服。現今天下,實是動蕩不安,若再不能撥亂反正的話,隻怕形勢危也。”
庸王沉聲道:“若二弟能助我登上大位,大哥一定能達成二弟所想。”
兩人的手緊握在了一起,充滿知己相投的味道。
楊戕心知,庸王的確有野心,然而楊戕更知道,若要改變現今的這世道,野心和手段缺一不可,而庸王無疑就是這樣的人。不過,令楊戕感到安慰的是,無論庸王的野心如何,他總敢對自己坦誠言明。
然而,楊戕卻有所不知,這是他最後和庸王如此真誠地握手。
※※※
黑夜終於來臨。
這是真正的黑夜,隻有暗淡的星月之光。城牆上的火把,最多能讓人看清幾丈開外的地方。
關外的大草原上,顯得異常的安靜,然而這安靜之中,卻似乎又隱藏著一種急於爆發的躁動。
城牆之上,所立的都是庸王的玄甲軍,足足有五萬之眾。
這幾乎是整個玄甲軍的軍力。
庸王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黑夜對於凶狠的狼群來說,更能刺激起他們的凶性,並且,這也是庸王第一次與突厥人在夜間作戰。
楊戕似乎感覺到了庸王心中的不安,低聲道:“大哥不用擔憂,此戰我們必勝。”
庸王若不經意地說道:“二弟你有如此把握?”
楊戕道:“大哥在害怕什麽?”
庸王歎道:“最可怕的敵人,就是看不見的敵人。突厥人習慣了學習狼群戰鬥,必定也熟悉夜間戰鬥,相比之下,我們已經失了先機。”
“不然,突厥人雖然學狼戰鬥,但是他們終究不是狼。”
楊戕道,“若大哥能讓我代為指揮,今夜之戰,必定能大獲全勝!”
庸王略一沉吟,忽地高聲道:“眾軍聽令,今夜由楊校尉代本王指揮,若敢不聽楊將軍號令者,立斬不赦!”
眾人早識得楊戕手段,無不轟然響應。
楊戕運聚真氣,高聲道:“突厥軍因為前日之失,已不敢與我軍正麵交鋒。如今暗地偷襲,顯然是怕了我軍,所以眾位兄弟隻要同我全力殺敵便是!殺!”
楊戕如此說,輕易顛倒了事實,讓眾人都以為是突厥人怯戰了。如此一來,心中的那種莫名恐懼自然就消失無蹤了。
楊戕感受到氣氛的微妙變化,道:“熄火把!”
連綿不斷的城牆上,突地火光滅盡,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了一片。
城牆上融入到黑暗中的士兵,看著城牆外麵那昏黑的天地,有點緊張,有點詫異,但是更多的卻是興奮和躁動。
庸王詫道:“楊校尉,此舉是何道理?”
楊戕道:“火把之光,不過能助我們看到丈許的距離,卻會讓我們成為突厥人射箭的靶子。既然他們想潛伏在黑暗中對付我們,我們何不也學他們一樣。更何況,他們看不清我們,但是我卻能看清楚他們。”
“夜狼眼?”
庸王暗自心驚,想不到楊戕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可以在夜間視物。雖有武藝高強者,能在夜間看見東西,然而其視力也必定大打折扣,全然無法和白日相提並論。就以庸王自己來說,不借助火把之光,也能敲見城牆外麵的東西,然而視力所及,也不過數丈而已。所以,庸王覺得,除非楊戕乃是天生的“夜狼眼”,才根本不受黑夜阻隔。
楊戕淡淡地說道:“算是吧。隻要他們來,就必定逃不過我的眼睛。”
庸王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是突厥人的克星,真正的克星應該是楊戕,或者,他就是所有敵人的克星,一個屹立不倒的天生將軍。
夜風拂麵而來。
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音在遠處響起。
楊戕的耳朵,微微地聳動,把握到了突厥軍隊的方向和數量。
同時,兩道銳利的眼光從他的眼眶中跳了出來,有如寶劍出匣。真氣運轉之下,楊戕目力被催至極處,終於看到了突厥軍隊的影子。
黑壓壓一片的突厥大軍,足足有數萬之眾。
而且,此次,這些突厥人顯然是蓄謀已久,竟然出動了他們用許多牛羊才換回來的攻城器具,顯然是意圖一擊即中。
突厥大軍緩緩而來,並未弄出什麽大的聲響。
顯然他們是打算靠近城牆後,再發動雷霆萬鈞地攻擊。但是楊戕怎麽遂了他們心意,從身旁的士兵手中取了兩張大弓,疊在一起。
“嗡!~”
楊戕震弦開箭。那勁箭如同刺破夜空的閃電,發出了低沉的勁氣破空之聲,往兩千步以外的突厥人迎麵射去。
“啊!~”
那勁箭合雙弓之力,又得楊戕真氣催發,其勢銳不可擋。當前一個突厥人,立即被楊戕射出的勁箭破腦而入,立時氣絕。
楊戕這隨意的一箭,本是要迫出突厥人的行蹤,他卻不知道,中箭之人,赫然卻是當今突厥可汗之次子——突利。不過亦是突利命該絕於此地,他何曾想到,竟然有箭矢能穿越兩千步的距離呢。
震弦,箭飛,然後人倒,不過瞬息之間。
楊戕周遭之人,無不驚駭於他那驚天動地的一箭。
突厥人卻憤怒了,徹底地憤怒了。
中原軍隊竟然暗中射殺了他們的二王子。現在縱然是中原軍隊的城牆如同銅牆鐵壁,也不能阻止他們複仇的怒火。此刻的突厥士兵,已經被恥辱和仇恨衝昏了頭腦,除了鮮血和殺戮,任何東西都不能平息他們心頭的憤怒。
喊殺之聲大起,頃刻就撕破了黑夜的寧靜,憤怒的突厥士兵再顧不得什麽掩藏行蹤,縱馬狂奔,向著高高的城牆衝了過來。
玄甲軍將士,無不張弓在手,隻待楊戕一聲令下,便狠命地射出手中蓄積力量的一箭。
楊戕漠然地望著牆外,看著潮水一般的突厥士兵正揮舞在彎刀衝鋒而來,口中發出憤怒和狂熱的呼喊聲。
“射!~”
楊戕高聲喝到,有若晴空霹靂,竟然將撲麵而來的喊殺聲也壓了下去。
如雨點般的勁箭立即呼嘯著衝入了黑夜,此刻突厥士兵剛好衝入了射程之內,而楊戕恰當時機的一聲令下,立即讓不少的突厥士兵瞬間變成了刺蝟,從奔騰的駿馬上摔落而下。
“嗷!~”
忽然,突厥陣營中響起一聲野獸般的嚎叫,將周圍所有的喊殺聲都蓋了下去。然後那聲音愈轉愈高,竟然如同狼嚎一般,經久不息。
那些為怒火所衝昏了頭腦的突厥士兵,聽見這嚎叫聲,變得更是瘋狂異常,全然不畏雨點一般的勁箭,向著城牆的方向猛衝而去,同時嫻熟地在馬背上射出他們異常精準的箭矢。隻是,他們終究也不是狼,無法用目光穿透黑夜,也就無法如平常一般準確地射中目標。
庸王的臉色忽地變了幾變,對楊戕道:“‘人狼’荒畢來了!”
若是還有人能讓庸王感受到慌亂的話,那麽此人必定就是荒畢。因為大多的突厥人學狼,像狼,而荒畢卻根本就是一頭狼,而且是狼群中的狼王。庸王曾與荒畢交過一次手,深知此人的殘暴和凶狠,那一戰,可謂是庸王打得最艱苦的一戰,雖然堪堪抵住了突厥大軍,但是也損失了近五千的兵馬,而且還折損了三名副將,至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還好,自此一役後,這“人狼”也消失了蹤跡,庸王也再沒有與之對敵過,沒想到今夜會再次遇見這個凶人。
楊戕雖然不識荒畢為何許人也,但是他知道必是先前那嚎叫之人無疑。此人的吼聲之中,不僅勁氣充沛,而且自然有一種野獸的氣息,如同來自蠻荒的凶獸。
楊戕見庸王首次感到慌亂,怡然不懼道:“庸王放心,我必定為你擊殺此人。”
楊戕的話中透露著強大的自信,庸王鬆了一口氣,道:“能擊殺此人者,非二弟莫屬!”
在庸王看來,亦隻有楊戕發怒時候的凶性,可以蓋過這人狼。
喊殺之聲很快席卷到了麵前,凶狠的突厥士兵終於衝到了城牆之下。無可避免的拚鬥和殺戮,終於再一次重複在這濺滿了鮮血的牆頭。
楊戕握緊了手中的玄鐵長槍,對庸王道:“今夜之後,突厥人就安靜了。”
說話之際,長槍一閃,已經釘在了一個剛剛爬上牆頭的突厥士兵頭顱上,那士兵悶哼一聲,被楊戕抖落到城牆下。
“幸好晚上不用見到太多的血腥,我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楊戕自言自語地說道,長槍抖出無數的槍影,將周圍幾丈空間,完全籠罩在他的槍勁之下。
而此刻,楊戕也明白了庸王所說的突厥人的凶悍。
這些突厥人似乎跟本不知道死亡為何物,明知道楊戕不好惹,卻也絲毫不懼,前赴後繼地往楊戕撲來。若是換著旁人,縱然功力高絕之輩,隻要稍微路出一點惻隱之心,就必定會露出空隙,為他們所乘。
楊戕見這些突厥士兵如此難纏,也是怒從心生,長槍威勢越來越強,所向披靡。凡中槍之人,無不是穿胸貫腦,情形慘烈之極。
楊戕戰得性起,忽然聽見牆頭處有人高聲嚎叫,如同洪荒巨獸。
此人必是荒畢,想借助嚎叫聲來提升士氣。楊戕心念一轉,忽地也猛地開口吐聲,轟然如雷,如同當年皇帝戰蚩尤時的所用的夔牛皮鼓,聲音實是震天動地。
然而,這自然並非夔牛皮鼓之音,乃是楊戕的“狼肺”和真氣而成。
既然以庸王之能,陡然聽見楊戕在身旁發此吼聲,也震得兩耳轟鳴,心下駭然。
而且楊戕的聲音愈轉愈高,竟然有氣衝九霄之勢。
高下立判,荒畢的聲音立即被壓了下去,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卻是更甚,氣急敗壞地向楊戕所在處衝來,周圍的玄甲士兵不斷地喪命於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