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顏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墨七微變的神色。果不其然,雖然過了這麽久,雖然他已經投胎轉世,不再是之前的軒轅澈,但黎生永遠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是他冷漠的外表下所守護的最溫暖的地方。
“黎生……”墨七喃喃道,他頓了頓,對視著執顏的眼睛,神色依舊淡漠,“黎生已經不是之前的黎生,軒轅澈已經不是之前的軒轅澈,過去的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嗎?若是沒有意義,那你方才聽到的琴聲和你腦海裏浮現的景象又是怎麽回事?他們可都是來自己你的內心啊。”
“你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執顏輕輕在花海中蹲下,花朵上的鮮血竟未染上她的白衣半分。她微笑著摘下一朵花,那朵花在她的手中瞬間變成了一朵潔白的木蘭,“你剛才看到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墨七蹙了蹙眉,有些不悅,“你在胡說些什麽……”
“誒?我可是好心告sù你,不想看著你再被欺瞞而已。”
“什麽?!”
“原來你不知道啊,你們所知道的關於黎生和軒轅澈的事情是假的,”看到墨七驚愕又失神的樣子,執顏垂下睫毛,微微一笑,“你要是願意聽的話,我願意告sù你真相,畢竟苦苦相思的滋味真的不怎麽好受。”
“!!!”猶豫了一會兒,墨七緩緩地開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雖然有些懷疑,但他還是想聽一聽,畢竟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畢竟要告sù自己這些事情的人是執顏。“好,你說,我聽著。”
“黎生的記憶之前被我更改過,所以你們所知曉的也是虛假的記憶,在塵月穀時,我和樂兒看到的也是假的。”
“那真正的事情究竟是怎麽樣的!快告sù我!”墨七神色激動地一把抓住正在采花的執顏,將她手中的花打落在地上,那些花朵漸漸地改變了形狀和顏色,變成了一朵朵黑色的薔薇。
“別著急啊,都說了我會告sù你。”執顏輕輕揮了揮手,眼前的花海漸漸的消失不見,呈現在二人麵前的是高高的宮牆,衣著華麗的年輕婦人,拳腳相加的聲音,和瑟瑟發抖的少年。
“這應該就是你和黎生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吧,這裏是哪兒?”
“陳宮,”他看著不遠處的場景輕輕一笑,黎生正揮著小拳頭大叫著向那群婦人衝過來,將她們全部趕走,將軒轅澈扶起來,輕聲安慰著。墨七望著小小的黎生,眼中是三月春日裏寒冰化開般的溫柔,“那時趙國國力很弱,為了保住趙國,我成了被送去陳國的質子。那時我被陳王的妃子們侮辱,欺負,是黎生救了我。他是在那段日子裏唯一給我溫柔的人……”
“是嗎?看樣子,那段記憶在你的腦海裏很深刻啊。”
“當然,我永遠不會忘jì那天的情景。”
“可惜啊,這樣的場景是真的,但卻也是假的。”
“什麽?!”
“那天的事情可是有預謀的喲,你就沒有想過,幾個後宮位分不高的妃嬪,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對一國太子動手。即使你再不受重視,但這在以禮儀著稱的陳國也是不允許的吧。”
“!!!”
“這一qiē都是有預謀的,幕後的主使便是黎生的母親。她本是宋國派到陳國的細作,那天的一qiē都是她安排的。包括黎生的出現,也都是她安排的。”
“怎麽可能?”
“雖然當時趙國國弱,但陳國上下早已如一棟腐朽不堪的屋子,受不了任何衝擊,宋國當時國力雖弱,但國君卻是有雄才大略的人。他要的可是整個天下,你們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之所以安排人處處欺負你,就是為了讓你對陳國有所怨恨,他知道按照你的性子,回國後一定會想盡辦法擊敗陳國,而黎生就是宋國一早就精心培養,準備安插在你身邊的細作。他們隻想利用這一點,利用你的報恩之情讓黎生接近你,卻不想你卻會那麽瘋狂的愛上他,這對宋國來說真是一個棒到無可挑剔的禮物。”
“執顏,你瘋了……”
“是我瘋了,還是你不願麵對?”執顏咄咄逼人的回敬道,“人就是這麽脆弱,隻想記得那些美好的事情,而對於那些悲傷痛苦的回憶,總是想辦法回憶,像對待瘟神一樣,對它避之不及。”
看到墨七漸漸地沉默著平靜下來,執顏才輕輕地開口,“其實遠不止這些,你們兩個的相遇,也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的。”
“那麽陳玥……”
“你難道不知道,陳玥並不是陳家的親生女兒,而是在陳玥七歲時被人丟棄在陳府門口,被陳家人所收養,陳玥也是宋國人哦。經過我這麽一說,墨七,你有沒有明白些什麽?”
“……”墨七沉默著低下頭,呆呆的注視著地麵一言不發。他極力想去否認執顏所說的話,但他卻找不到一點能夠反駁的證據和理由。他隻覺得,那時陳玥和黎生麵對他的神情,對他說話的語氣,對他的恨意,並不像是偽裝出來的。若真的是偽裝,那他們真是世上最好的演員。
“一直讓自己不去相信這些事實,心裏肯定很痛苦吧,”執顏輕輕一笑,“沒關係,慢慢來,你會一點一點的接受的。”
她再次揮手,出現在二人麵前的是茫茫夜色,喧鬧的夜市,以及燈火通明的紅綾坊。
“怎麽是這裏,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這裏可是黎生在入宮前居住的地方,難道你就不想看看他在這裏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樣的?”
執顏輕輕一笑,抬腿走進紅綾坊的大門。墨七蹙了蹙眉,穿過如空氣一般的人流,緊緊的跟在執顏的身後。
邁上曲曲折折的樓梯,嗅著空氣中濃重的酒味和令人作嘔的脂粉氣,他沿著熟悉的路徑隨著執顏走向黎生的房間。一步步的靠近,換來的卻是一點一點的心口的刺痛。
他愣在門口,聽到黎生的琴聲和女子的說話聲,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卻被執顏直接透過緊閉的房門,直直拉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黎生正坐在琴案前專心致誌的彈著手中的古琴,而陳玥正閉目坐在對麵的貴妃椅上,閉目養神,嘴角掛著慵懶滿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