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肘肩……
於半空現出的裂隙中,正有一個人緩而又緩地伸出了胳膊繼而露出肩膀……看樣子,此人要從空間的另一端進入梁辛等人所在的世界!
時間也陡然緩慢了下來,不止梁辛的天下人間,而是周遭百餘丈之內,時間被拉長拖緩,那就連那兩條墨龍,行動也變得笨拙可笑,扭曲的身體哪還有半分暴躁的氣勢,慢吞吞地好像失去殼子的蝸牛……
梁辛愣愣看著眼前的異象,全然不明白怎麽回事,此刻的情形,看上去就仿佛有人在他的天下人間之外,又套上了一層天下人間;在梁辛凝固時間的魔功之外的百丈範圍,另有一道力量,讓時間緩慢到壓抑窒息!
本來,梁辛的魔功在下一個瞬間就會徹底崩碎,可隨著裂隙怪客的出現,附近的時間都緩慢下來,天下人間破碎的時間也被向後拖延……
梁辛仿佛置身夢中,幾重‘時間’環環相套,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不大的功夫,對方的上半身都已穿透裂隙,梁辛終於看到了他的樣子――胳膊粗壯肩膀厚實豹頭環眼臉膛黝黑還生著一副亂糟糟仿佛鋼針般的濃重短須……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仿佛霸王涅!
‘霸王’並未急著跳出來,而是眯起眼睛,飽含愜意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頭,對梁辛展顏一笑:“天下人間?很好!”
‘霸王’的長相不怒自威,氣勢逼人,可他對梁辛說話時,從語氣到神態再到目光,其中滿滿當當都是親近都是友善!宛若一位離家多年,從軍建下不朽功勳的大哥,在多年後返回家鄉見到當年年幼如今卻已成家立室的小弟時,那一笑
以至於梁辛在絕望下虐戾中,在不知對方究竟何人時,竟打從心眼裏升起了無數的委屈,不知該說什麽,隻想哭
梁辛確實委屈……他才多大?如果不算大眼中的修煉,他還不到二十歲八月十五,接踵惡戰,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拚出了全部的力量,可還是沒能護住心裏那一點最最嬌貴也最最可憐的消
這個時候,‘霸王’已經從裂隙中閃出了大半個身子,隻還有一隻左腳留在裂隙那邊,繼而抬眼,斜忒那兩條雖緩慢卻猶自翻滾掙紮的墨龍,不耐煩的神氣從他臉上一閃而滅
對梁辛微笑時,‘霸王’隻有親近與隨和,可對墨龍的那一眼斜吊,於頃刻之間就讓他變了一個人,從長相威風但心懷家鄉的大哥陡然變成了曾讓血流漂杵曾讓萬生俯首的人間煞神!
隨即‘霸王’雙肩猛震,大吼之中上身前傾,雙手虛向墨龍奮力向前一推他的掌下除了空氣之外,什麽都沒有,他擺出來的姿勢,就好像要把一麵看不見的牆推倒……
即便在天下人間之內,梁辛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整座天地整座世界都隨之一震,繼而他身上的壓力驟減,再抬眼兩條‘墨龍’已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霸王’又笑,好像還是剛才那個大哥,卻在無意間對兄弟露出了自己殺過無數人的戰刀,笑容有些‘這不算什麽’,可還藏著一絲得意,跟著伸手向著不遠處的海麵一指:“挪到那邊去了”
梁辛還在天下人間之內,雖然壓力大減,可也不能輕鬆回頭,隻有借勢略略轉動身體,再努力把眼角餘光瞄過去,追著謝甲兒的指點去看:
兩條‘墨龍’並非被擊潰消失,而是被謝甲兒憑空挪移,直接衝向了天門人物!
梁辛大喜,同時大駭,搬運神通?這樣的本領比著天道又如何?!
霸王的興致很不錯,給梁辛解釋了句:“搬運的不是神通,而是那墨龍所在的那一方空間,空間過去了,墨龍自然也會跟著過去,等它們再衝出來,打的自然也就不是你了”
天門高手剛摧毀了一條‘墨龍’,還沒等等喘勻一口氣,突然就覺得天地猛顫,跟著又衝出來兩條墨龍!一瞬間裏正道眾人轟然大亂,氣急敗壞的嘶吼與倉皇的唱咒聲響成一片,而下一刻,便是連聲的慘叫與哀號
兩條墨龍奇襲,五個天門魁首中,大胖子秦?斷了一條胳膊流連澤漁的法寶被毀承天敢當口噴鮮血重傷昏迷鑒火熔心的一隻右手徹底沒了
指夕的侏儒聞風運氣不好,五個掌門中他傷得不是最重,但卻是最‘慘’的那個,第二次墨龍乍現之際,他躲閃略有不及,硬生生被巨力撕掉了小半張臉孔,左頰的血肉全都消失不見,血流披麵之間,能直接看到他的牙齒,涅說不出的恐怖!
掌門尚且如此,身後的長老更是傷亡慘重,二十餘人中,隻有七個人活了下來,蛤蟆命大不僅逃過一劫竟然一點傷都沒有,顧回頭則依靠著老九和秦?地奮力匡護,隻受了些震蕩,也薄了性命
而五座天門法陣之中,鑒火道的明火執仗與承天道的土雞瓦狗,因為承受不住巨力,被兩條墨龍硬生生地擊碎,施陣弟子人人重傷,東倒西歪摔落大海
乾坤易位,霸王一擊,五座天門吃了天大的虧!
島上,隻要是還能嘶吼的人,盡數發出了一聲歡呼,這一聲歡呼,壓抑得實在太久,以至聲音嘶啞,宛若嚎哭!
天門遭遇受創,弟子人人驚怒,剩下那三道陣法瘋狂流轉開來,可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打誰
誰都分不清楚,這兩條墨龍究竟是被半空那個凶漢‘推’過來的,還是當初驅動這三道相見歡的主謀早有算計,讓兩條墨龍先佯攻梁辛再突鬲向謀殺天門魁首……
事情遠遠超出了天門的預計,更超出了他們能控製的範圍!
聞風傷得比神仙相還要難看,自己卻恍若未覺,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半空,眼神驚駭欲絕!
傳言中的霸王涅本當他已死卻破碎虛空又重返人間和將岸義子有說有笑神態親近……
侏儒的嘴巴殘缺不全,喃喃自語時撒氣漏風,口齒不清,翻來覆去念叨著兩個詞:“不可能都瘋了……”
‘霸王’施展過手段之後,根本不再去看下麵的天門人物,隻是對著梁辛笑道:“我本名胡子哥,恩師賜我別號‘卸甲’,以前,天下人都稱我做謝甲兒,你既傳承了天下人間,就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
謝甲兒?謝甲兒
他的聲音雖輕,可落在梁辛耳中,不吝連串驚雷!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已經‘飛仙’天外的謝甲兒,再度現身人間
謝甲兒全不像麵相那般凶惡急躁,見梁辛兩眼發直,不僅沒有催促,反而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些:“你要聽說過我,也就該知道你我之間該如何稱呼,我該喊你師弟,還是喊你師侄?還是幾代玄孫?
著,謝甲兒伸手撓頭,嗬嗬笑道:“我也不知道離開這裏多久了……”話他沒說完,他的神情突然一震,聲音隨時跑調,失聲道:“師父?!”
話間,謝甲兒的目光牢牢盯在了老蝙蝠身上
謝甲兒原本師從老蝙蝠,後來才被老魔頭將岸搶去做了開山大弟子,老蝙蝠自然也是他的師父
梁辛知道師兄與兩個老魔頭之間的淵源,略略回過神來後,也不敢多說啥,隻是順著謝甲兒的話回答道:“老魔君將岸是我義父,我本名梁辛,別號磨刀你離開沒多久,幾百年的樣子,修真道上還有你的凶名流傳……”
此刻墨龍已經不再,梁辛一邊說話,一邊想要撤銷魔功,不料謝甲兒忽然現出了一個異常古怪的神情,忙不迭擺手道:“莫撤掉天下人間,我……我沒臉見他老人家”
梁辛的天下人間之內,時間凝固,老蝙蝠也被凍賺根本不知道身外情形,自然也不知謝甲兒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了
師兄叛一門入一門,在老蝙蝠麵前身份尷尬,梁辛點了點頭,抖手抖腳,繼續辛苦萬分地維持著魔功
謝甲兒明顯鬆了一口氣,笑道:“卸甲磨刀,你是我師弟,很好”
梁辛的腦子裏已經全是漿糊了,但心眼裏那份興奮快樂,托著他輕飄飄地如墜雲端,說不出地舒服,先響亮喊了聲:“見過師兄!”跟著又忙不迭追問:“你不是借十三蠻之力,破碎虛空,飛仙去了……”
一個是開山大師兄,一個關門義子,兩個魔君傳人在小島半空說笑,全不理會外物,更沒有人再去把天門的陣仗放在眼中
梁辛仍維持這天下人間;謝甲兒也並未從裂隙中全身而出,一隻左腳始終留在那一端,好像擋門似的,似乎一會還打算再鑽回去
不遠處的海麵上,五個天門魁首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邊抬眼凝望半空,一邊傳音入密低聲交談憑著他們的見識,雖然沒有十成把握,但基本也都確定,天上的凶悍,就是霸王卸甲,謝甲兒
鑒火道的熔心眼角微微跳動:“是殺是退?你們怎麽看?”
大胖子秦?側目撇了他一眼,用教訓老九的那副口吻道:“你是活豬翱你覺得你打得過當年的十三蠻麽?”
熔心聲音低沉:“你不是活豬”
秦?大怒,連謝甲兒都不去看了,直勾勾地瞪著熔心
侏儒趕忙來打圓超他少了半張臉,苦笑比著鬼哭還嚇人:“十三蠻的實力還在六步大成之上,咱們五個,若是遇到十三蠻中的兩個,或可一戰,要是遇到三個……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他要真是謝甲兒的話,”流連道澤漁接口:“足見當年十三蠻撒謊,那一戰,是他們十三個敗了連十三蠻合力都打不過的人,就憑著咱們現在的陣仗……殺是送死,逃也沒機會,先站著吧,靜觀其變”
梁辛心底,還再受心魔影響,隻有一點清明勉強維持著神智,身邊有謝甲兒,下麵有玲瓏修羅,他也沒心思再去關注他天門動向,根本不知道,就因為師兄現身,讓一群天門首領不敢殺不敢逃,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
其他幾個天門魁首都靜立不動,唯獨鑒火熔心,沉默片刻後冷笑了一聲:“不敢打也就算了,連逃都不敢?就算謝甲兒是真閻王,這大合可也不是他的閻羅殿!”言罷,雙手結蠅在他周圍陡然爆裂開百多團烈焰,向著四麵八方電射而去
再看熔心老道消失不見,他已藏身其中一團烈焰,依靠烈火遁術想要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謝甲兒正和梁辛說話,見有人施法逃走,也沒太多動作,隻是身形略作晃動,揚手在空氣中一按,吐氣開聲,四字鏗鏘:“乾坤何在?!”
話音落處,化身烈焰的熔心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片刻後再抬眼一望,自己明明在向著遠方逃遁,不知為何竟衝到謝甲兒身前,而護身烈焰也隨之熄滅!
仍是搬運空間,區區烈焰障眼之術哪能瞞得過謝甲兒,二魔君一眼便看穿了熔心的真身所在,繼而搬運小空間,直接把熔心‘拉近’到自己身旁
謝甲兒看也不看,揚手一記響亮耳光,重重抽在了熔心臉上,笑罵:“回去老實呆著,我不說話,你不準動”
熔心一身修為,在謝甲兒掌下卻全無抵抗之力,慘叫了半聲,仿佛死魚一樣,身體在半空中翻滾不停,直接摔回到原地,口中落下二四六八顆牙齒!
抬一抬手便痛打了一個名動四方的大宗師,謝甲兒卻是副無所謂的涅,轉回頭對梁辛笑了笑,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師父傳下的功法,是人間道,雖然天下無敵,但卻無法成仙,我不甘心,這才想出了個法子”
宇為天地四方,宙為古往今來,將岸的魔功能控製時間,而謝甲兒想出的飛仙辦法,就是以大力轟擊‘天下人間’,也就是用力量去撞擊扭曲的時間,借以撕裂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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