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埠西麵的城牆約五人高。
這樣的高度與東原境內其他大大小小的城鎮外圍環繞的城牆並無二致。
可曲埠作為邊境重鎮,防守嚴密之處卻在於調派來守城的衛兵人數之眾。
牆根三步設一手持鐵戟的衛兵,西麵城牆朝南北向一眼望去浩浩蕩蕩看不到邊際,隻初略估計這如蒼鬆一般立於牆下的守城步兵就在千人以上。
更不要說城牆之上立著的衛兵,哨兵,巡邏兵,以及垛口後麵隱隱閃現的時刻處於備戰狀態的弓弩手。
辛紫三人在離城門約五百步遠的茶館坐下,望著不遠處的防衛情況,眼角眉梢都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三個人各懷心思。
黎元想著看那城牆之上迎風獵獵作響的旗幟顏色過於鮮豔了些,一看便知是不久前剛換下的。看來這守城之人是剛上任不久的。現在這個節骨眼,舉世矚目的大梟雄齊王朱惠殊剛剛意外身亡,朝廷的格局正承受著劇烈動蕩,怎麽居然有功夫分出精力來想著調派新人守住這座城?看來極有可能這新上任的統領正是衝著辛紫而來了……如果是這樣,那欣王朱慈義會派何人來這裏堵住辛紫的去路?
竹本則在心中算著若是果真起了衝突,以自己的能力加上一個黎元,對抗眼前的數千守城兵能有多大勝算。以她的實力狀態最好的時候隻怕也隻能以一敵百,而這黎元從挑明身份至今都不曾透露過自己的實力究竟如何,甚至到現在連他究竟使的是何兵器也還是個謎。黎元從不曾提起過,她也不屑於開口去問,但既然此人與自己一樣藏身於唐府多年,唐府對下人監管又極嚴,那他必定如自己一樣使的不會是尋常的刀劍,隻能是便於隱藏的兵器才是。這幾天相處下來,單看他逃跑的功夫倒是在自己之上,真要上陣對敵是否也像他逃離危險時那樣腳下生煙還是個未知數。既然如此,若是暴露了,還是要看辛紫姑娘能否在第一時間逃離出去,出奇製勝了。
辛紫滿心想著的是如何能夠以最穩妥的方式保證三人一虎安全出城去。兩匹棗紅駿馬和一輛馬車已經在昨夜被黎元出給了客棧的掌櫃。三人最終決定依照她的提議分頭行動,白虎交給黎元。知道今早離開客棧之前,辛紫還相信這計劃會奏效才是。可如今坐在茶館外,想著剛才看到城門處的一名衛兵攔下一人之後從懷裏匆匆取出來又匆匆收回去的那塊卷起來的布,她的心就一點點沉了下去。那不是普通的布匹,看那衛兵拿出來的場合和架勢,那應該是一副畫像――畫著官府要通緝的人的畫像。而最讓她不安的還是那布匹背麵明晃晃的黃色――天家才有資格用的顏色。也就是說,這通緝令不是地方官府下達的,而是直接從宮中傳過來的。而能夠驚動宮裏特地調派人手在此清查的人,她相信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想到這些,辛紫握住茶碗的手不由緊了緊。
“姑娘?”竹本見狀小心提醒了一句。
辛紫這才鬆開手,身子朝前傾了傾,低聲道:“待到午時,日頭最烈的時候,想必是那幾個城門處的衛兵最懈怠的時候。我們瞅準時機,竹本最先出去,黎元帶著玉塵殿後。竹本出去之後即刻尋一處隱秘的地方藏身。黎元在城內守著泔水車裏的玉塵,靜待我出城。若是我沒能逃脫,黎元即刻放棄出城計劃,待到城門處防守再次鬆懈下來方可出城與竹本回合。你二人必須趕往西京去尋了左淇洋,讓他幫我找到西由太子嚴悉燁,把這扳指交給他,至於之後的安排,就看這位太子是否願意出麵相救了。”
辛紫說罷,從腰間拿出一枚看似尋常的玉扳指,攥在手裏往竹本身邊推去。
竹本驚得身子連連後退,險些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引得周圍人一陣側目。待她重新平複下來,這才俯身湊近了辛紫道:“姑娘切不可如此,若是你果真被捕,懇請讓我和黎元出手相救,我們雖沒有必勝的把握,可為你殺出一條血路突出重圍也不是全然沒有希望的。”
說罷她朝著一邊的黎元看過去,想要得到他的一點支持,卻看到黎元竟是盯著辛紫的臉怔怔發呆,一副事不關己的悠閑模樣。
竹本見狀心中氣憤難耐,伸手以手肘重重擊在黎元腰上。
黎元原本盯著辛紫額上戴著的吊墜出神,想著這些天為避開路人多是夜間趕路,這還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這墜子的模樣。原以為不過是塊不起眼的石頭,如今見到其在陽光下閃著點點藍色的金屬光澤,這才驚覺這竟是龍岩礦,這樣的成色和大小的礦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原本神遊太虛的黎元突然挨了竹本一下,腰腹吃疼,弓起身子皺眉瞥了竹本一眼,卻還是不忘回望向辛紫半是解釋半是感慨道:“姑娘額上覆著的墜子可是龍岩礦?與姑娘光潔白嫩的額頭和水靈的眼很是相稱,真好看。”
竹本聞言心中升起一陣厭惡來,想著這黎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樣生死關頭卻還在講這些無關緊要的淫|穢之詞,真以為辛紫姑娘是他勾引的那幫無足輕重的小丫頭中的一個不成?果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心下這樣恨恨想著,目光卻忍不住朝著辛紫額上的墜子瞥了一眼。
辛紫被兩人這樣一看,禁不住目光微閃,低下頭去,伸手將額上的墜子扯下來,輕聲道:“我竟是忘了這墜子可能會暴露你我的身份,多謝黎元你提醒。”說罷又正色望著黎元道:“我剛才所說的計劃你可都記下了?”
黎元點頭,這次竟是毫不猶豫站在了辛紫一邊――他可不像竹本那麽傻,辛紫果真被抓,以他們兩人的實力要去搭救隻會再賠上兩條性命去。且宮裏要留辛紫的活口,他和竹本卻不同,真要落入那幫人手上,必定是小命不保的。
如果有勝算,他願意豁出性命拚一把,可讓他明知是去做炮灰還衝上去,他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