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紫半張著嘴愣在那裏,許久回不過神來。
“我不明白……素心她……不是紅衣一脈嗎?”
柳夫人聞言冷哼一聲。
“我這一生最是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讓那丫頭與我的那個好妹妹走得太近。
“紅衣白衣,不過是陣營問題,不過是對人類的態度不同所致的分歧罷了。說到底,數十年前,大家都是同根生,各個都連著血肉親情在,又哪有什麽派係之分?更何至於鬧得像如今這般水火不相容呢?
“可我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卻抵不過紅言的妖言惑眾。
“素心那個傻丫頭更是被紅言的那些個表麵浮華內裏漏洞百出的理論迷得神魂顛倒,棄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於不顧,放棄了白衣陣營,轉投紅衣一脈,與人類廝混在一處。
“哼,最後落得慘淡收場,連性命也不保,也怨不得別人。”
有關素心的過去,阿紫從師父柳斯琦那裏也是有所耳聞的,可與師父的自責悔恨痛心不同,眼前這位素心的母親言語間卻更多的流露出的是責難與不屑。
這樣的冷漠讓阿紫禁不住心中一涼,低頭問道:“夫人為何現在給我講這些?”
柳夫人重新望向阿紫,這小丫頭與素心長得實在太像,讓她每每看到這張臉,都會想到那個不爭氣的傻丫頭。
“天塹重新開啟,我族類的去留就在這幾日了。”
“天塹?”
“傳言五百年前海天相接處曾有異象盤踞。原本一平如鑒的海麵如被巨斧劈開一條天路,是為天塹。
“聖心就是從那裏走來,來到這人世間。
“如今五百年過去了,我族類終於再次觀測到那海天相接處的異象,天塹再次開啟,作為聖心後人,是時候乘風破浪,回到我們原本歸屬的故土去了。”
柳夫人說著,難得眼中流露出赤誠與感恩的神色來。
阿紫小心翼翼問:“您要帶我一同離開嗎?”
柳夫人聞言收回目光,轉頭看著身邊的小姑娘。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你不想與我們一同離開嗎?”
阿紫就低頭不語。
柳夫人身手攬著阿紫的肩頭。這樣親昵的動作對於她這樣一向性子倨傲淡漠寡情之人實屬罕見,以至於那原本該是溫馨和美的畫麵卻總是透著些古怪,兒她搭在阿紫肩上的手臂也隱隱有些僵硬。
“你是素心的孩子,你身上流著我的血脈。你與斯琦既有師徒之緣又有血濃於水的親情。說到底。這裏才是你的家,你最終的歸屬不是?”
柳夫人難得這樣和顏悅色。
阿紫被她攬在身側,感受著她吐氣如蘭。幾乎有些動搖了起來。
若是沒有阿褐,她此時必定會毫不猶豫點頭。
可權衡著,回味著,阿紫突然抬頭望向柳夫人,驚道:“我是素心唯一的孩兒,那她的七竅玲瓏心……”
柳夫人臉上的神情冷了下來,點了點頭。
阿紫有些喘不過氣來,雙手緊緊絞著覆於膝上的裙裾,心中翻江倒海起來。
許久之後,心中平複下來,才又開口問:“您一直知道嗎?”
柳夫人沒有隱瞞:“斯琦被從藥仙穀救回來,九死一生之後,便告訴了我。”
原來師父早就知道了自己即使放在妖巫之中也極為特殊的身份,所以才會那樣保護自己?所以才會對每次自己試圖拿血液救人都震怒?
師父是在自己拿血製的藥丸治好了惠娘的痼疾後才突然轉變態度決定留她在藥仙穀的――因為她的血液不僅能治療新傷,就連早已愈合的傷口也能撫平,那就不緊緊是妖巫血脈可以做到的了,那是令枯木逢春,那是擁有七竅玲瓏心的妖巫才能做到的。
過去的種種與現在的一幕幕漸漸對起來,何其相似!
柳夫人態度的突然轉變,也是同樣的原因嗎?
究竟是自己的那刻承載著族類傳承的心,還是血脈親情?
“夫人,您想要帶我離開,是因為我的心?”
柳夫人聞言緩緩收起放在辛紫肩頭的手臂,眯起眼來看著她。
小丫頭也沒有自己原本想的那麽蠢。
她並不想滿她,鄭重點了點頭。
畢竟她的寡情人盡皆知,又何必費心去掩飾。
辛紫就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麵上顯得雲淡風輕一些。
“既然如此,我可以選擇拒絕嗎?”
柳夫人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笑意,默許了辛紫的選擇。
在柳斯婭的幫助下,那塊被化開的靈石最終被鑄成了一把身長三尺三寸寬三寸重三斤,刀麵光可鑒人刀柄紋有聖心娘娘圖的彎刀。
帶著那微微閃著藍色光澤的彎刀和一肚子的心事,阿紫一路狂奔來到阿褐房中。
卻看到一地的黑血,麵色慘白衣衫濕透靜坐於榻上的唐寅褐,和一邊竭盡所能為其針灸止住體內氣血逆行倒施的柳斯琦。
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裏許久,阿紫才小心翼翼在炕桌對麵坐下來,彎刀橫置於腿上,不敢多問,隻默默等著師父為阿褐治療。
轉眼夜深,柳斯琦拔出最後一根銀針,腳下虛浮,險些一個踉蹌倒下去。
阿紫要上前去扶,卻被柳斯琦擺手拒絕,隻道:“阿褐有話要與你說,我把這地方留給你們。”
目送著醫仙的離開,阿紫知道以師父的脾氣若不是手下病人已經脫離危險是定然不會這樣甩手而去的,心中也就放下大半。
可轉頭看到唐寅褐可怕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問:“阿褐,你怎麽樣?”
知道自己這些天鑄刀時阿褐在閉關養息,卻不知道這閉關也能造成這麽大的傷害,阿紫心中滿是困惑和憂慮。
唐寅褐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阿紫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柳夫人找了我,與我說了有關我的身世,還有今日來開啟的天塹,她竟是再次邀我與她同去,但我們答應了對方不離開彼此不是,所以我拒絕了。”
說話間,竟是忘了唐寅褐依然有傷在身,想到自己可以與阿褐廝守,阿紫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滿足。
“我希望你與他們一道離開。”唐寅褐低沉的聲音傳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