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石被抓,與柳亦在同一天,抓捕者都是直接從京師派來的。被抓之後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他不用腦子也能猜出個大概,曲青石和柳亦都是膽大狠辣之人,四個月前東海乾被炸多半與他們兩個有關,否則誰還用大洪火雷去對付修士。這件案子做的驚天動地,說不定兩位兄長留下了什麽馬腳,被朝廷追著蛛絲馬跡查到了他們身上…...
可是沒有人知道,曲、柳二人究竟被押往何處,梁辛要救人,是該追向京城,還是直接去探東海乾?
在人字院鎮撫司中,梁辛暴跳如雷,啪的一聲把跟前的四方條案拍了個粉碎,厲聲問:“誰能查出來,人被抓到哪去了!”
圍在梁辛麵前的,大都是鎮撫司中的重要人物,青衣遊騎的身份特殊,甚至可以說,梁辛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九龍司總指揮使的意思,幾個高級青衣各自苦笑搖頭。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腦袋上,也跟著揚起下頜,雙眼微閉,擺出了一副大人很生氣的模樣。
突然,梁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盤踞在胸口上的七蠱星魂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梁辛不會神通,但五年的修煉,也讓他的感覺異常靈敏,就在剛剛,突然一股淩厲的殺機籠罩住了他,感覺上就好像有一把出鞘的利刃,正抵在他的眼前。羊角脆是天生的妖獸,此刻也大大的瞪起眼睛。
周圍幾個青衣官員卻懵然無知,一個個都在搖頭苦笑。
跟著一個聲音,仿佛一條流淌的沙線,緩緩的灌入梁辛的耳鼓深處:“速速出來,我有線索。”說話之間,殺意略略弱了一些。
這種傳音入密的功夫,梁辛的二哥曲青石也會,不過距離至多也就在三五丈左右,離得太遠便做不到了。
梁辛略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多說什麽,快步離開了鎮撫司。
邁出大門之後,殺意便消失於無形,跟著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白淨胖子笑嗬嗬的走過來,一拍梁辛的肩膀,說道:“先別問,跟我來!”
梁辛跟在他身後,開始心裏還有些狐疑,胖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麽看也不想能催動淩厲殺氣、自鎮撫司外施展傳音入密的樣子,可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梁辛親眼看見,胖子趕路時一腳踩在中一隻螞蚱,可再抬起腳來,螞蚱卻沒有一點損傷,雙翅一振跳跑了。仿佛剛剛掠過它身體的隻是一片落葉!
轉過了兩條街,胖子領著梁辛走進一家客棧,直接上二樓回到房間。房間沒什麽稀奇的,隻不過貼著牆壁,擺放著一個不小的物件,被紅布蓋著看不出是什麽。
梁辛這才沉聲問道:“你是誰?找我什麽事?”
胖子先舉起茶壺咕咚咕咚一通牛飲之後,跟著出了一口氣,笑道:“給我看看你的命牌!”說著,他自己也翻手亮出了一塊命牌。
梁辛一看,臉不自由自主的就紅了……胖子的命牌和自己這塊一模一樣,這次假青衣碰上真遊騎了。
胖子在仔細驗過腰牌之後,笑著問:“在下高健,兄弟怎麽稱呼?”
“梁磨刀!”
“……好名字……”高健的笑容假的很,搓了搓手心之後,表情突然莊重了起來,低聲喝道:“梁磨刀,你好大的膽子!”
梁辛惦記著曲青石和柳亦,沒什麽好心情和胖子磨牙,翻起了白眼珠子,一點不客氣的瞪著對方。
白胖子的眼睛狹長,毫不示弱的回瞪梁辛,嗬斥道:“這件案子大人交派給我,你在鎮撫司裏大喊大鬧,還亮出了身份,真要壞了事,到時候算誰的!”
遊騎都是與九龍司指揮使單線聯係的,彼此之間從沒有過交集。胖子高健並沒有懷疑梁辛的身份,而是怕梁辛胡鬧壞了他的事情。
一聽到‘案子’兩個字,梁辛又翻臉了,青墨受了重傷在前,要是柳亦和曲青石也出了事,他就真要殺人了!
高健一見梁辛神情陡變,立刻飄身後退,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沉不住氣!還想跟我動手不成。”
梁辛伸手輕拍羊角脆的屁股,小猴子會意,趕忙伸手緊緊抱住她的腦袋,梁辛這才沉聲道:“曲青石到底被帶去了哪裏?”說話之間,身子微微前傾,七蠱星魂陡然流轉,全身蓄力一觸即發。
胖子高健卻愣了愣,罵道:“我要知道這些,還查個屁!”
梁辛的身子都快撲出去了,這才猛地領悟了高健的話,忙不迭止住勢子,愕然道:“你也不知道?”
高健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梁辛,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最後還是信任了他的命牌。
遊騎這個職位,並沒有固定的數量,所以自九龍司成立以來,一直是任命一名遊騎,便會鑄造一麵命牌。遊騎退役命牌必須追回並銷毀,而不是直接傳給下一任,這中間沒有倒手的環節。
每一麵命牌,何時派發、何時收回並銷毀,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可宋紅袍是梁一二真正的暗棋,根本就沒上卷宗。
除此之外,在遊騎命牌的鑄造,都是由大名鼎鼎的煉器公冶家來負責,鑄造時都會融入遊騎的精血、加持法術,平時這塊命牌水火不侵堅硬無比,可一旦遊騎身死,命牌便會崩裂,在無法使用,所以隻要持有命牌的人,必然是遊騎無疑。
在梁辛的催問下,胖子高健緩緩的開口了:“這次抓走曲、柳兩位大人的,是司天監的人。”
梁辛啊了一聲,他就算再怎麽孤陋寡聞,也知道司天監的職責是責觀測天象、推測氣象、推演曆法,司天監就不能算是個衙門,根本沒權力抓人,更何況還是抓九龍司的人。
高健卻搖頭道:“你還不知道,半年前國師奉聖旨入主司天監,為大洪推衍氣運,隻要克主妨聖的事情,司天監有專行獨斷之權。”
這次來抓人的,就是司天監中的人,而且還帶了皇帝禦賜的龍符。
可這件事,一直到曲青石和柳亦被抓走,九龍司才得到消息,至於具體的罪名、被抓到哪裏去,九龍司指揮使和所有人一樣,都懵然無知。
說到這裏,高健咧嘴一笑,細眯眯的眼睛裏卻寒光閃爍:“自從梁一二大人起,三百多年裏,咱們九龍司就一直護犢子,即便有青衣忤逆,也是咱們自己抓自己審自己殺!”
梁辛以前也聽曲青石這麽說過,當時他還詫異,要是這樣九龍司豈不是沒人能管的了了,朝廷怎麽可能允許這樣的一個這麽重要的衙門獨大,無人製裁。
當時曲青石笑道:“也不是那麽簡單,每一件案子都會有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監審和複查,每一件都是鐵案,就是在形式上變了個花樣,不過這個花樣一變,咱們九龍司的麵子可就大了!”
可這次九龍司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直到人被抓走了,鎮寧與苦雁的人字青衣亂成一團,上麵才剛剛得到消息,指揮使大人如何能夠不怒。
而司天監的人也沒給出任何解釋,九龍指揮使一邊把事情告上朝堂,另一邊則千裏傳訊,調派附近的青衣遊騎高健,暗中追查這件事。
梁辛不僅咋舌:“這件事關係到國師,大人也敢查?”
高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道:“我不管這些,反正大人讓我查我就查唄,不過……你急赤白臉的跑來鎮寧,倒是為的什麽?看樣子你要是追到了曲大人的下落,拔出刀子就得去救人!”
說著,高健走上了兩步,正視著梁辛的雙眼,表情似笑非笑:“小子,你要殺官劫囚?造反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