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大陸的北方,即使已經快要入夏,夜裏依舊寒氣逼人。
這寒意到了黎明前更是肆意起來,涼氣直往心裏透去。
嚴格按照一晚的量堆起來的幹柴隻剩了最後一點餘燼。
一陣微風襲來,阿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唐寅褐解下身後的披風圍在她肩頭,得到阿紫轉身的一個帶著謝意的微笑。
唐寅褐心中一動,仿佛被軟軟的羽毛輕輕拂過一般。
“為什麽選我?”
沒來由的一句話,阿紫卻明白,他問的,是那日左淇洋問她究竟是選擇留在西京還是隨著阿褐離開的時候,她毫不遲疑地選了阿褐。
“還記得龍爪城外左淇洋設局圍堵我們的那一夜嗎?”阿紫說著,抿嘴微笑,“寶兒先了我和阿忠一步去找你,追至城門外,我們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同樣地陷入困境,一樣地無助。
“那天,你選擇了先救寶兒。”
阿紫說著,眼神閃爍。
唐寅褐目光晦暗,道:“那日寶兒身邊隻有誌宏誌偉,卻要對上左淇洋和他領著的數十個精銳騎兵,你有阿忠護著,麵對的又不過是瑞鵬帶去的三五個小嘍囉,我料定阿忠一人足以應付,這才放了手……沒有料到阿忠卻是因為寶兒而在戰鬥中失利……”
“我明白,”阿紫卻笑著打斷了阿褐的話,這麽久過去了,她被左淇洋擄去西京的路上夜夜想著阿褐離他而去選擇寶兒的那個背影。又怎麽會連這最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清楚,“當時的情況,稍有判斷力的人都會選擇情況更為緊急的寶兒那一邊,這個我知道,事後我也想得很明白。我沒有怪你,甚至我很慶幸你選擇了救下寶兒,而不是我。
“可是理智告訴我的這一切,卻阻止不了我回想到你離開的那個背影時的心痛。
“就算我知道那才是對的。
“就像你們讓我選時,我明白留在西京會少去很多危險,甚至可以得到更多的寵愛和後半生的安逸。
“你也明白我若是選了左淇洋遠比跟著你離開要好是嗎?
“就像我明白你選擇寶兒比選擇我更正確一樣。
“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阻止不了自己的疼。
“我怕你會像我一樣。就算理智告訴你我選擇離你而去是對的,還是一樣會心痛。
“我經曆過從龍爪城往西京去的那一路上的心如死灰的感覺,才更加不忍心讓你也受一遍同樣的苦……”
“阿紫!”
唐寅褐想要說些什麽作為回應,卻隻覺得如鯁在喉。他朝阿紫看過去。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眸也超自己看過來。一如夜空的星子般璀璨。
鬱積在胸中那麽多年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湧上來,隻衝得他身體發燙,頭腦發熱。
他撐起身子上前。抓住阿紫有些消瘦的肩,猛地拉往自己懷中,抬起她嬌豔欲滴的麵龐,目光流轉於那半張著的細嫩紅唇間,用力吻了下去……
去他的理智權衡,去他的天地大義,去他的忠孝兩全!
為什麽他要為那些無謂的責任和虛偽的權利而苦了自己,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他愛她。
從她出現在撂河山娘娘廟前不小心跌落被自己抓住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愛上她了。
可卻一次次因為所謂的救她而自以為是地離她而去。
擔心自己獸性大發傷了她,懼怕她跟著自己身份曝露而遭來東原皇室的追捕,唯恐自己給不了她最好的未來而害了她……
太多的顧慮束縛著他,讓他不敢正視自己的心,讓他一次次把她拒之門外。
在感情上,他就是個懦夫,畏首畏尾,最終苦了的,卻隻有自己和自己最心愛之人。
阿紫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時間僵在那裏,任由阿褐用力地摟著自己,雙手用力到將自己的肩頭捏得生疼,溫軟的雙唇緊緊貼著自己的唇,濕滑的舌如久困籠中的猛獸一般往自己口中橫衝亂撞。
她將手抵在阿褐堅實的胸前,感受到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聲。
他愛自己,和自己一樣的瘋狂。
這念頭第一次如此確定無疑地在阿紫腦海中升起來,讓她的心也跟著融化了。
一直以來,她不顧一切地一次次追隨著阿褐而去,得到的卻總是他的拒止於千裏之外。
最初她還願意拿“這些不過是因為阿褐擔心自己的安危”為借口安慰自己,可時間久了,終究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也許阿褐對自己的情感和自己對他的從來就不同呢?
或者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廂情願?
這些念頭每次冒出一個小小的苗頭來,都會讓她透不過氣來——她害怕這是真的,阿褐果真不愛她,她卻收不回自己早已經泛濫的情感。
可這一刻,這狂熱的擁吻,讓她一時驚慌失措,卻更是讓她打從心底裏不再害怕。
阿紫鬆開用力抵住阿褐胸膛的雙手,從後麵環住他的背。不再如木頭一樣僵在那裏,轉而回應著阿褐每一次的熱情。
感受到阿紫的回應,阿褐笑著鬆開唇,看著阿紫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放手,除非你厭倦了,或是主動離開……”
阿紫笑著眨眨眼,道:“我何曾主動選擇離開?難道不是你一直選擇離我而去?”
阿褐就微微眯起一隻眼來看著阿紫,勾起嘴角,低下頭來咬了阿紫的唇。
東方泛起魚肚白,阿褐這一次卻選擇不管不顧,放縱自己。
他緊緊抱著阿紫的雙手一路向下,越探越遠。
不遠處一聲馬兒的嘶鳴卻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兩人。
“是我們的馬車……”
這次連阿紫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阿褐隻得無奈放開阿紫,拉著她朝馬車的方向去。
四下無人。驚了馬兒的,卻是一隻不知死活往馬車上撞過去的獵鷹。
阿紫皺眉看著此時落在馬車門前正悠然梳理著羽毛的鷹,滿眼的不解。
“這裏怎麽會有鷹?”
阿褐卻笑著上前去抱起獵鷹,從鷹爪上拔下一封信件來。
“西由北邊靠近龍脊山脈,飛禽走獸過於凶猛,信鴿很難存活,朝廷的通信大多用了鷹隼一類的猛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