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上,感念皇後娘娘的賢良和太皇太後的威儀而誠心送上祝福的不在少數,借著獻上壽禮的機會向皇帝表忠心的也大有人在。
可像唐寅褐這樣膽敢公然在壽宴上向堂堂一國君主提出要求的,還是第一人。
所以他的話音落下,剛剛因為皇帝的熱情而有所緩和的大殿中的氣氛又瞬間凝固起來。
眾人投降此刻跪拜於皇帝榻前的這個異國的使者的目光就複雜起來――有的毫不掩飾眼中的欽佩,更多的卻是不解,擔心,甚至懼怕。
皇帝微微眯起眼來,皺眉看著唐寅褐,似乎想要看穿他的意圖。
可唐寅褐眼中除了坦蕩和磊落,再無半點情緒和私信參雜在裏麵――似乎所謂的請求不是自己對西由皇帝的過分索要,卻隻是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罷了。
皇帝終究是對唐寅褐的賞識大過戒備。
若是真要懷疑唐寅褐的別有用心,在剛才聽說他求見的時候,就應該早早地將人攔在殿外了。
此時此刻既然已經放了他進來,又收了他的刀,當著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的麵,皇帝就不可能突然中途變卦,駁了唐寅忠的請求,那無異於打自己的臉。
這一點,唐寅褐應該很清楚。
想到這裏,皇帝在心中暗暗讚歎此人不光有武夫之勇,卻是兼備將相之謀。
“好!唐少俠果然為人豪爽,直言直語。既然如此。朕也痛快些,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講,隻要不是傷了我西由黎民的大事,我都滿足你。”
這樣重的承諾,若非是出自一國之君的口中,隻怕尋常人都隻能當作笑話來聽了。
可如今西由皇帝講出來,在座的文武百官不免到抽了一口冷氣,驚歎之餘不免對這位江湖上傳的神乎其神的唐少俠更多了幾分敬畏來――單單從他在皇帝心中的份量看,自己身為西由臣民也怕是望塵莫及了。
唐寅褐自然也知道對一個素昧平生之人,僅憑江湖傳言和自己的眼緣就許下這樣的諾言。皇帝要甘冒多大的風險――他算準了皇帝手下自己的戰身刀之後會騎虎難下。卻沒有料到這位異國皇帝對自己會如此看重。
想到這裏,唐寅褐眼中滿是真誠和感激,再三拜謝了之後,才表明了來意。
“實不相瞞。在下此次趕來赴宴。除了希望送上對陛下和娘娘的敬意之外。還為了一人而來。
“此人名叫辛紫,是在下的至親,可前些日子我們的人在龍爪城外與左淇洋左大人交手的時候。有了些誤會,陰差陽錯,左大人將人帶來了西京。
“這次再下過來,就是希望陛下能開恩,放辛紫隨我回去。”
皇帝聞言沉吟起來。
又是這個辛紫……
她被左淇洋帶回來安排在太皇太後身邊,因此很是討了太皇太後的心頭好,這個皇帝是清楚的,而前兩日太子寢宮出事,她冒死相救,更是讓皇帝也不免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可沒想到事情過去沒多久,這個辛紫的名字竟是又從突然到訪的唐寅褐口中講出來。
他也要跟自己要這個人?
從前兩天辛紫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開始,皇帝就拍了探子去查她的底細,可因為時間倉促,如今也隻是知道她是左淇洋帶回來的東原戰俘,因為曾經師承醫仙柳斯琦門下而有些治病救人的本領傍身。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確切的消息打探出來了。
隻是有一個傳言,探子來報的時候隨口講了出來,卻驚出了皇帝一身冷汗――傳言這辛紫之所以能得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青睞,是因為長相與當年“元門事變”中的一位舊人極其相似,太皇太後想要彌補當年的遺憾,這才對這個小姑娘疼愛有加。
如果這傳言是真的,那這個辛紫就絕不是泛泛之輩――她極有可能與妖巫一族有牽連。
但凡牽涉到妖巫的事情,皇帝都十分的忌憚。
他知道太多敵國的情報,明裏暗裏見了太多東原皇室的汙穢。他嚐嚐一個人思來想去,卻終究參不透為什麽一個神秘的種族,在無辜被牽扯進了人類的紛爭中之後,可以毫無作為卻引得一個龐大的帝國掀起軒然大波。
可除了困惑,對妖巫這個種族,他更多的是懼怕――怕有朝一日自己接觸到了這個種族,也陷入如今東原皇室那樣的黑暗漩渦之中去,毀掉先祖創下的基業。
所以即使現在隻是一些蛛絲馬跡,他依舊加派了人手去仔細追查辛紫的身世。
可如今調查的結果還沒有呈報上來,卻半路殺出個唐寅褐來要人。
皇帝此時心情複雜,說不清究竟是終於可以擺脫這個不祥之人帶來的如釋重負的暢快褐輕鬆,還是就這樣斷了一條重要的線索的不甘和落寞。
究竟是否應該放手,同意唐寅褐的請求?
皇帝正猶豫不決,視線掃到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神色平和,目光卻有些清冷的太皇太後,這才幡然醒悟――這決定權從來都不在自己這裏。
“唐少俠,實不相瞞,這件事隻怕朕也做不了主。”皇帝笑著答道:“隻因你口中這位辛紫姑娘如今已經是聖心宮的人了,她的去留,隻怕要請了太皇太後的示下,看她老人家是否願意割愛才是了。”
唐寅褐微微有些動容:阿紫在西京的這段日子,竟是得了這位西由乃至全天下最尊貴的女性的寵愛?看來她在這邊生活的不錯,倒是自己多心了……或許,她在這西由,可以得到的遠比自己可以給的更多,至少她可以遠離東原皇室……
想到這裏,唐寅褐心中就有些動搖起來,可事到如今,自己既已經開了口,就是潑出去的水,斷然沒有再收回的道理,所以此時隻得順著皇帝的意識,重新去拜求了太皇太後的恩準。
從唐寅褐開口要人的那一刻就在心中歎息著的太皇太後此時臉上滿是陰霾,卻終究沒有一言回絕:“辛紫隨說在我跟前伺候著,於我卻更像家人而非主仆,你想要帶她走,隻管去問了她自己的意思就好,是去是留,都由她。我自會尊重她的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