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眉頭緊蹙,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看著左淇洋。
“我說的句句屬實,”看出她的心思,左淇洋解釋道,“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你。實際上,唐寅褐如果真的死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也好斷了你的念想。”
這倒不假。
想明白了這一點,阿紫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的綻開來,眼角眉梢都溢滿了笑。
見她這樣,左淇洋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怎麽樣?現在願意安心跟我回西京了吧?”
阿紫就收起了笑,眼中的陰霾又聚了起來。
阿褐他沒事,已經一路往北去了?
如果月圓之夜的那場左淇洋引起的劫難中,他在自己和寶兒之間選擇了後者,阿紫雖然心中難過,卻也不怨他什麽:畢竟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寶兒處於更嚴峻的形勢之中,而且若他果真選了自己這一邊,換做寶兒被左淇洋捉住,自己一樣會心中不安。
危急關頭,阿褐選擇了理智,而不是自己。
這無可厚非。
可為什麽?為什麽現在過去了這麽久,危機早已經解除了,阿褐卻帶著其他人往北去了,就這麽放棄了自己?
“你騙人。”阿紫說著,紅了眼眶,她不是不信,隻是不願意相信。
“我騙你什麽?”左淇洋目露疑惑,轉而咧嘴笑了笑,道,“你是不相信你的阿褐會棄你不顧?”
說罷,見阿紫並未反駁。隻是眼裏的神情更添了幾分落寞來,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仰頭笑了兩聲,道:“我倒覺得這沒什麽。如果換了我,一樣會這麽選的。拋開對你的那些個糾纏不清的情感不說,他這一步沒有走錯。
“你也知道他從我這裏搶走了什麽吧?相比於那背後牽扯出來的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存亡與另一個國家的利益問題,你一個人的性命就顯得微不足道得多了。如果回來救你,要冒得風險也太大了些。
“何況,以他的聰明,一定是料定了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畢竟一個活生生的妖巫的價值。要遠遠大於一具妖巫的屍體。”
左淇洋的話不中聽。卻不無道理。
可就是因為他的話有理,一字一句就更像一把利刃一點點剜去阿紫的心,直到快要把它掏空。
自己一直看重的,甚至視作全部生命的情感。在左淇洋的口中顯得那麽微不足道。在阿褐的計劃裏。又顯得那麽無足輕重……
想到這些,阿紫的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緊咬著下唇。別過頭去,不願意讓左淇洋看見。
看著她抽搐著的瘦弱的肩膀,左淇洋原本大好的心情也莫名跟著低落了起來,他不過是將自己認為的事實擺在了她麵前,竟然會惹得她這麽傷心,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輕輕歎了口氣,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些說道:“你的一生才剛開了個頭,以後的路還很長,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試著?放開對他的依賴,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難道不好嗎?”
在敵國,以戰俘的身份嗎?
阿紫在心中腹誹著,心情絲毫沒有因為左淇洋的這些話而好過一些。
左淇洋等了一陣,見她無意和自己多聊,也就識趣地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阿紫像丟了魂似得,食不知味,杜鵑和她說話她也隻是貌合神離地附和著,一直到杜鵑來的第四天,阿紫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也到了送杜鵑離開的時候。
“現在走挺好的,過兩天就是除夕了,剛好趕回去和父母團聚,好好慶祝慶祝。”阿紫說著。
杜鵑聞言就笑著道:“這裏是西由,不比你們東原,年關在我們這裏不算大節,反倒是過得越簡單越好。”
西由建國不足百年,開國的嚴太祖原本就是東原皇帝身邊的近臣,不滿東原統治,才帶著區區數千人一路西行開辟了另一片大陸。
雖然之後隊伍日益壯大,直至建立國號,日益昌盛起來。可打下西由這片土地的卻終究是那一批從東原出逃的人,斷了骨頭連著筋,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家人留在東原無法相聚,每逢佳節倍思親,過年對於這群開拓者來說,反倒成了最低落的時候,久而久之,嚴太祖索性頒了令下來,免去往年年關的一切例行節禮,一切從簡。
而取而代之的,每年太皇太後的生辰反倒成了舉國同慶的大日子。
但話說回來,每年的節日,究竟何時慶祝,怎麽慶祝,杜鵑這樣的百姓並不關心,她隻求家人可以年年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也就足夠了。
所以此時她笑著衝阿紫眨眨眼,沒有再深究下去。
阿紫也回以一個微笑,將手中的藥丸遞給杜鵑。
這藥丸還是之前在藥仙穀的時候阿紫做來報答師父的,藥仙穀出事之後,她就一直帶在身上,和腰間的匕首一樣,偶爾拿出來,總能想起師父和慧娘在的那段日子。
如今倒正好派上了用場。
杜鵑接下那淡紫色的滾圓的藥丸,知道這就是可以治好爹爹多年的痼疾,幫娘親擺脫現在的厄運的關鍵了,頓時覺得手心沉沉地。
小心翼翼地將藥丸收進衣袋裏,她衝著阿紫拜了又拜:“姐姐您就是聖心娘娘再世,救苦救難。您的恩德,杜鵑今生無以為報,隻能待來生了。”
說罷,又跪下來接連磕了幾個響頭。
阿紫慌忙拉她起來,兩人又抱在一起哭了一陣。
左淇洋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看著,等到兩人最終訴完衷情,這才吩咐兩個士兵上前去領了杜鵑,囑咐下一定要將人安全送回去,又目送著三人離開,這才領著阿紫朝著相反地方向繼續趕路。
原本一直很低落的阿紫,送走了杜鵑,整個人更是跌進了穀底,就算她不再像之前那麽抵觸左淇洋不時投來的“問候”,卻也全然沒有心情強打精神去應付他。
這樣的僵局又持續了兩天,直到除夕之夜,左淇洋提著一壺酒來到她的房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