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出那氣氛沉悶的房間,還未來得及喘口氣,阿紫就迎麵撞上了急匆匆跑過來的小鵬。
“阿紫姐姐,你快去看看,王大哥他的腿傷……”
小鵬的話講到一半,阿紫已經明白了一二,提起裙裾就催著小鵬引他去王虎住的地方。
進了門,才發現唐寅忠已經在裏麵幫著王虎換藥和包紮了,看到兩人跑進來,他轉過頭來,挑起眉毛,明白是怎麽回事之後視線轉向小鵬嗔怪了起來。
“早跟你說了隻是傷口裂開罷了,我一個人就可以處理了,幹嘛要小題大做地去驚動阿紫呢?”
見王虎的腿傷並無大礙,隻是虛驚一場,阿紫剛鬆了口氣,見阿忠責怪下來,又慌忙上前打圓場:“我本來也是閑著,過來看看也沒什麽。小鵬也是關心王虎大哥,並沒有做錯什麽。”
說罷,又拿眼詢問王虎的情況。
阿忠見王虎剛睡下,想著讓他多休息,吩咐小鵬留下來照料,自己則拉了阿紫出去說話。
“沒什麽事,隻是之前傷口縫合的地方又裂開了,我已經重新處理過了,休息幾天就能好。”唐寅忠說著,又有些猶豫起來,“隻不過,現在這樣的問題,說小也小,說大也很有些棘手……”
阿紫不待他講完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點頭道:“以王虎大哥現在的情況,隻需靜養即可,可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龍爪城了,隻怕之後日夜兼程,道路顛簸,就是再怎麽細心保護,也很難保證傷口不會再次裂開,路上條件簡陋,風沙又大,如果傷口感染了,之前的治療就都白費了。”
唐寅忠聽了阿紫的說法連連點頭,道:“所以我想和大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讓王大哥暫時留在這龍爪城,待腿傷養好了有機會再與我們匯合。”
現在看來也隻有這一個辦法最穩妥了,阿紫自然沒有異議。
“你們剛才是從大哥那邊過來的?他情況怎麽樣?眼看著月圓之夜就要到了,他應該是在靜養吧?”
見唐寅忠沒有和自己避諱什麽,直接講明了阿褐的隱情,阿紫自然也坦然回了:“大哥身子倒是沒事,隻是……現在恐怕不方便見我們。”
“為什麽?”唐寅忠不解。
“楊大人剛才去了他房裏,現在兩人隻怕還在交談……”
“楊大人在那裏?那更好了,省得我再跑一趟。”唐寅忠說著,全然不理會阿紫的顧忌,大步朝著唐寅褐那邊去了。
阿紫站在原處看著唐寅忠走遠了,這才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楊賜鱗那幾句無心的話在她腦海裏始終揮之不去。
現在的阿褐早已經不是原先撂河山娘娘廟裏那個連話也講不清楚的大男孩了,他可以獨挑大梁帶起一個隊伍深入敵國腹地,也可以一人一刀拿下一艘帶著火炮的戰船,他身上的鋒芒正一點點顯露出來,和始終在原地打轉的自己漸行漸遠。
今天會有楊賜鱗出麵為自己的愛女說項,今後又會不會有更多名門淑女慕名而來呢?
就算這一次阿褐拒絕了,下一次,或再下一次呢?
這世間女子何其多,總不乏才貌雙全,家世好,性子又好的妙齡閨秀與他般配,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阿紫獨自坐在窗前,越想越覺得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伸手去解衣領,卻摸到頸間掛著的那條鏈子。
她將鏈子輕輕解下來,放在手上把玩著,鏈子上還留著自己的體溫,在月光下,泛著極微弱的藍光。
雖然這麽些年來始終戴在身上,如自己的一部分一樣,可阿紫卻極少這樣仔細的打量這鏈子。
鏈子的部分用一種自己並不認識的鎖扣環環相扣,底下自然銜接著一顆黃豆大小的吊墜,墜子外麵的一圈鏤空的金屬如龍爪一樣將一顆寶石裹住,而那寶石就是藍色的微光的來源了。
阿紫叫不出那寶石的名字,隻知道隨著時間和地點的不同,它發出的光芒也會改變,雖然大部分時候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塊顏色灰暗的頑石,可偶爾卻也會像現在這樣散出幽深的藍光,穿透灰暗的表麵,光芒時隱時現,如一顆跳動的心,又像是熟睡的孩子甜甜的呼吸。
阿紫看得出神,伸出手指去撥弄那墜子和兩旁的鎖鏈,竟意外發現鎖鏈上雕著極細小的紋路。
將鏈條拿近了些,定睛看去,這才辨認出來――這些緩緩相扣的鎖鏈,每一個環節上,竟然都刻著一隻靈獸!
這是娘娘廟裏默默躺在聖心娘娘腳下的那隻雪白的瑞獸。
想到之前寶兒教自己的話,阿紫從腰間拔出師父留下的匕首,將上麵的螺鈿紋路行成的靈獸的樣貌與這鏈條上的對照著看――不論是雕工還是圖案的紋理都極其相似,甚至連靈獸那一雙極深邃的眼也一模一樣。
將鏈子緊緊攥在手中,阿紫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想要理清思緒。
按照寶兒的說法,這匕首是出自妖巫之手,那麽能夠鍛造出這樣精細的鏈條的,必定也隻能是妖巫了。
可阿褐卻說這鏈子是自己的母親留給自己的,為什麽他的母親會有這樣的寶物?會在臨死前將它給自己的獨子,這鏈子對她來說必定相當重要。
難道,阿褐的母親,是妖巫?
不對,阿褐根本沒有半點妖巫的特征:沒有紫色的瞳孔,沒有可以治病救人的紫色血液,更沒有那些所謂的迷惑人心的妖術……
如果是這樣,那這鏈子又為什麽會被當做傳家寶一樣被留了下來?一條妖巫打造的鎖鏈,能給阿褐這個半人半獸的身軀帶來什麽庇護呢?
阿紫越想越沒有頭緒,隻覺得頭疼起來。
一陣敲門聲傳來。
阿紫驚得從凳子上一躍而起,慌亂中收好了鏈子和匕首,這才朝著門口問了一聲。
“是我。”
門外傳來唐寅褐低沉的聲音。
阿紫滿心疑惑地上前開了門,就見到阿褐站在那看著自己,月光下他笑得那麽純粹,一瞬間容顏與八年前撂河山上的那個男孩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