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禮部官員來到相府,說是新任的南京守備提督李定國與如雪姑娘的吉日已經定下來了,日期就定在二月初八。
這些日子如雪也一直住在相府裏,和方菱、杜寧寧、芸娘作伴,等待著和李定國的婚期,如雪也是個無家之人,王嵐平認她作個義妹,也算是有個娘家。
婚禮操辦得簡單卻不失隆重,從紫禁城裏請來的老宮女一手操辦,丞相嫁義妹也算是個大事,相府裏這兩日也是喜氣洋洋。
如雪本也算是天生麗質,在宮裏一待就是七八年,雖然是宮女,可那也是主公的貼身近侍,一般的粗活髒活她都不用做,保養得很好,今天出閣在即,方菱那一雙巧手在她身上稍作打扮便讓如雪更是光可鑒人,一身大紅喜服,頭頂紅蓋頭,裏麵的人兒更是臉紅心跳,等著李定國的花轎前來。
看著如雪這幅裝扮,倒是讓相府裏的三名女人有些失落,這種機會怕是沒機會擁有了,王嵐平不會娶她們,做妾室永遠也體會不到被大紅花轎抬進夫家是什麽滋味。
今天,王丞相特意給所有的老兄弟們都放了一天假,大家齊聚在李定國的府邸,等著看新娘子。
騎著高頭披紅大馬,李定國一路朝圍觀的行人拱手,樂得嘴就沒合上過,到了相府,按習俗新娘子那得哭過三進三出,這才能辭別家人雙親兄弟,不過如雪沒有親人在南京,王丞相也隻能算是她的義兄,但有一點卻讓如雪給感動,按禮節,新娘子離開娘家上花轎時腳不能沾地。得由新娘子的兄弟背著出門,這個責任便隻能落到王嵐平身上。
李定國娶親,王嵐平打心眼裏高興,大手一揮,今天沒有官職高低,隻論兄弟情份。當下便背起如雪,一直送到了門口的大紅花轎上。
李定國夫婦一時心裏暖暖的,得丞相如此,恩比天高呀,千恩萬謝之後,鑼鼓喧天,鞭炮轟鳴,迎親隊伍調轉方向往李府而去,按當地習俗。這娘家的親眷是不能參加男方的婚禮的,所以王嵐平並沒有隨同前去,隻是把方法叫了過來,另備了一頂花轎。
拜過天地,李府裏酒宴大起,來的那一大半全都是王嵐平手下的將領,喝得是天暈地暗,唯獨有一人一直耷拉著腦袋。在那獨自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他就是心愛之人被王嵐平霸占的宋憲。
今天的李定國真正是高興壞了,被宋大力和方國安這些人給灌得連東南西北都分不表了,要不是想著一會他還得洞房,可能就得讓他當場躺到桌子底下去,大喜的日子,咋得也不能太讓新郎倌太失態不是。
酒宴過半。李定國領著新娘子給各桌來客一一敬酒,在場的也大都是軍人出身,說出話來沒羞沒臊,一開口就能把如雪給弄得臉紅耳赤,好在是如雪不計較。在山裏和土匪們待了那麽久,這些沒輕沒重的段子她也聽得不老少。
等輪到來宋憲這桌敬酒時,宋憲依舊在那生悶氣,李定國敬他一杯,他卻硬生生的獨自幹了杯了,喝完後一擱杯子,隨口說了句,“恭喜,在下少陪,軍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便要走,把李定國弄得倒是下不來台。
宋大力卻在邊上借著酒光哈哈大笑,喊道,“哈哈,宋憲兄弟這是觸景生情哪,他那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個丈母娘的肚子裏懷著呢”
眾人哈哈大笑,但都沒人有惡意,大家之間相互開玩笑也習慣了,可今天這些事卻讓宋憲沒法接受這樣的玩笑,可也不能發作,咬咬牙瞪了宋大力一眼轉身就要走。
卻沒想到剛剛到門口,卻見方法走了進來。
宋憲見是他,便拱拱手也沒停下來,“方侍衛,你也來了”
方法忙伸手將他攔住,“宋將軍,你這就要走呀,喜宴還沒結束呢”
宋憲沒好氣道,“我不勝酒力,還有軍務在身,走了”
方法還是將他攔了下來,他是王丞相的近身侍衛,人人還都給他三分麵子,方法拱手朝廳裏的李定國道,“恭喜李提督新婚之禧,小的奉丞相之命送來賀禮,丞相為如雪姑娘義兄不便前來,但丞相說於私他和將軍有同袍之情,這份禮不能少”
李定國夫婦忙上前還禮,李定國道,“丞相之情在下夫婦難報萬一,哪敢還讓丞相破費”
方法笑道,“李提督別想多了,這禮你一定會收,來呀,都進來”
廳內眾人都圍了出來,想看看丞相送的什麽禮,卻隻見從李家大門外走進來一群人,個個都是一身喜慶服飾,有的手捧托盤,有的舉著旌旗,大家怎麽看都像某個大官的儀仗。
還不等眾人猜出來,方法便從邊上那人的托盤裏取出一份大紅帖子,展開高聲宣道,“南京守備提督李定國晉封忠義侯”
這東西明明隻有皇上才能這麽做,也確實是由皇上親自下旨的,可方法卻沒有這麽喊,直接將皇上等皇家字號一一略過,所以也就用不著下跪接旨,隻說是丞相的賀禮。
李定國都愣住了,於如雪對視一眼,如雪的心情別提有多開心了,沒想到自己一個丫鬟出身卻陰差陽錯地嫁了個侯爺。
宋大力一聽嘴合不上,大院裏一時鴉雀無聲,隻聽那宋大力在那自語道,“行呀李定國,老哥我隨著丞相出生入死,連個伯爵都沒弄到,你小子不但娶了新媳婦,還直接弄了個忠義侯,羨慕死俺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齊聲恭賀李定國喜上加喜。
方法指了指隨他一起來的眾人,“忠義侯,這些人從今天開始就是您侯爺的儀仗了,丞相說了,不管隨時隨地,您都可以帶上他們出門。在下再次恭喜侯爺,恭喜忠義侯夫人,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李定國正在雲霧裏飄著,還是如雪反應快,“勞方侍衛替我們夫婦轉謝丞相。都別站著了,快,進來喝杯喜酒”
方法卻道,“在下還有一樁喜事要辦,就不打擾了,告辭”
方法轉過身,那宋憲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別提有多難堪。相爺也真是的,天下那麽多美女,為什麽偏偏看中李香君,你要那麽多女人,可兄弟我隻有李香君一人而已。
方法走近宋憲,“宋將軍,大家都樂嗬嗬的,你這可不好。是不是還在生相爺的氣呀”
宋憲沒好氣道,“豈敢”
“你聽聽這語氣。來,把這穿上”方法招手叫來一人,那人手裏托著一件大紅袍子,像是喜服,可現在這東西是宋憲最不想看到的,太尼嘛紮眼了。他隻掃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方法隨即回頭對眾人道,“各位,今日除了是忠義侯你大喜之日外,還有一件喜事你也得上心呀,羽林左衛指揮使。官封龍虎將軍的宋憲宋將軍也要娶媳婦了,你們猜猜這新娘子是誰”
宋憲一聽,忙道,“什麽?你說誰?我?”
方法笑道,“你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把相爺想得太壞了,他是那麽奪人之妻的人嗎,快出去看看吧,那花轎裏是誰”
宋憲愣了一下,拔腿就往門外跑,一轉眼就又回來了,臉上樂得連抬頭紋都出來,懷裏卻抱著一個同樣是一身喜服的新娘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令萬千男人神魂顛倒的李香君。
宋大力驚得下巴都掉地下了,忙衝出來仔細打量著李香君,還真是她,他忍不住說了句,“我|操,丞相爽完了就送出來了”
方法嘴直咧,“宋將軍,你別胡說,自打香君姑娘進相府後,丞相就沒去看過她,丞相得知宋憲將軍與香君姑娘情投意合,便決定要做做這月老,成人之美,可是花了五千兩銀子,丞相也不富裕,為此還把我那妹子的幾件首飾給當了,那,宋憲將軍,這是香君姑娘的贖身契,歸你了,相爺說了,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將香君姑娘送過去,那是姑娘的意思,她想試試你的心,相爺夾在你們倆個之間,受了多少風言風語,現在好了,一切雨過天晴,雙宿雙歸了”
宋憲低頭看了一臉懷裏的美人,李香君嬌媚地點點頭。
“丞相太夠意思了,放心,銀子我一定還給丞相,定國兄弟,你府上還有富裕的房間不,借兄弟洞個房先”
喜極過了頭的宋憲也語無倫次,引得眾人在陣哄堂大笑。
李定國想也沒想直接指了指自己和如雪的洞房,“那邊”
宋憲抱著李香君就往後院跑去,方法應景地大喊一句,“送入洞房!”
卻在這時如雪扯了李定國一把,“那,那我倆今晚在哪洞房?”
李定國這才反應過來,當即抱起如雪就追了上去,邊跑邊喊,“宋兄弟,商量一下,你換個地行不,那是我的新房”
廳內笑聲連成一片,大家酒意正濃,這頓酒可能得喝到天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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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裏今日送走了如雪,隻留下三顆望眼欲穿的芳心,穿上喜服嫁給自己稱心的如意郎君,這是每一個少女都憧憬過的場麵,眼下,郎君在此,可那八抬大轎卻永遠都不可能有。
王嵐平也是觸景生情,晚飯時四人圍桌吃飯,個個都默不作聲,這頓飯真把王嵐平吃得一點味口都沒有,誰說女人多了是好事,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在三個女人的注視下,王嵐平心裏一陣陣發虛,匆匆拔了幾口飯便逃進書房裏。
自從杜寧寧和芸娘來了之後,方菱也不好意思住在中院,和她們一樣搬到了後院女眷們住的地方去了,在三個女人當中,隻有方菱對正室的地位沒什麽要求,她本就是個如浮萍一般的女人,能進相府並能得到丞相的關愛已經算是最好的歸宿了。
晚間的深宅大院沒有什麽娛樂,尤其是後院的女眷們,枯燥,杜寧寧住得心煩意亂,便把另二個女人都叫到一起聊天,談的話題一直從如雪身上轉到李香君的身上,都歎息還是她們命好,話題越來越沉重,方菱忙將話題給扯開,說起了詩詞歌賦和琴棋書畫,這些杜寧寧多少了解一些,權當在這漫漫長夜聊以解憂吧,可唯獨芸娘聽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麽,她連字都不識一個,見自己插不進話,便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房子,抬頭看了看中院的三樓上還亮著燈,她便想起晚間嵐平哥沒吃多少東西,便又轉到廚房,和廚房的李嬸一起做了份點心,沏了杯茶,往中院送了過去。
王嵐平正在房中看卷宗,這些天不斷有官員將各地關於丈量土地的數字報來,他得一一過目。
房門被輕輕扣響,“嵐平哥,你睡了嗎?”
“芸娘,進來吧,沒睡呢”
芸娘端著點心和茶水推門而入,進門將東西放在桌上,“晚上見你吃的少,我做了些點心,你嚐嚐,都是你喜歡吃的”
王嵐平放下卷宗,打量了她一眼,一晃快一個月過去了,芸娘也在方菱的精心打扮下,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家碧玉的姿態配上雍容華貴的服飾,別有一番風味。
王嵐平隨手將自己身上的鬥篷摘了下來,披到了芸娘那瘦弱的身上,“天這麽冷,這些事你不用做,來坐下,看你這手凍的”
芸娘的手比杜寧寧和方菱的粗糙多了,那是多年的勞累所致,忙完自己家裏的事還要替王嵐平照顧老娘,這麽多年了,她沒有一句怨言,好像戲台上唱的那苦守寒窯十八年的薛寶釵。
王嵐平扶著芸娘在桌邊坐下,拉過她那有些粗糙的手,放在嘴邊哈著氣,揉搓著,笑道,“從小到大,除了我娘就算你最照顧我了,現在輪到我來照顧你們了,暖和嗎?”
芸娘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想就這樣一直被他緊緊地拉手,最好一輩子都不分開。
“恩,暖和,嵐平哥,你發現沒今天如雪真漂亮,方菱妹妹的手真巧,你看看,我的頭都是她幫我梳的,好看嗎?”
我勒個去!王嵐平在心裏忍不住嘀咕一句,哪壺不開非得提哪壺,咋又說到新娘子身上去了。
“她就有這本事,以前她家裏還算過得去,隻不過後來因為戰亂才流落到我這,你們好像挺處得來呀”王嵐平忙叉開話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