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平亂(3)
上林裏經過定州的數年大力經營,現在卻是定州僅次於定州城的第二大城市,方圓數十平方公裏的地區以原上林裏要塞為中心,向四麵擴展開來,橫平豎直的街道井然有序,現在上林裏居住的卻是漢蠻參半,奇妙的是,最中心的以上林裏為主,周圍十裏範圍之內居住的大都是漢人,而最外圍的十裏卻又是漢人,而處在這夾心餅幹之中的自然便是數十萬蠻族百姓了。設計城市的人不知當時是出於什麽考虎,雖然街道四通八道,但通向外麵的主幹道卻隻有四條,兵馬將這四條幹道一堵,上林裏便水泄不通。
昔日的上林裏是極為繁華的,這裏是定州的皮貨交易中心,也是馬匹和各類肉食的交易中心,全國各地的商販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上林裏蠻族出產的皮貨行銷全國,定州雖然禁止戰馬銷往內地,但弩馬和一些行腳的牲口卻是不禁絕的,當然,這裏麵肯定也有一些不法之徒將上好的戰馬充作駝馬夾帶在其中,運往全國各地,定州的政策便是,你如果不讓我發現,那是你的本事,一旦讓我發現,不僅要罰得你血本無歸,更是取消你永久進入定州進行貿易的資格,而超過一定的數量,對不起,你的腦袋要換一個地方了。
就是這一處往日車入流水人入蟻的所在,現在卻是門可羅雀,往日穿梭往來的人流消失不見了,空蕩蕩的青石板大街偶有狗吠幾聲,也顯得那麽刺耳,家家戶戶緊閉房門,間或會看到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舉著寒光閃閃的長矛,提著出鞘的腰刀,排著整齊的步伐從待上巡邏走過。
白族兵變,第一時間從鍾靜處得到消息的楊一刀和駱道明立即宣布在上林裏全城戒嚴,而緊接著上林裏的預備役士兵,以前的武裝農民迅速被組織起來,開始在街上巡邏,他們的目光所及之處,盡都是上林裏的蠻族百姓。
這些蠻族人自從被強行遷到上林裏後,心裏的怨氣著實不小,但隨著駱道明入主上林裏,一係裏的刺激經濟的政策讓上林裏的蠻族的荷包迅速鼓了起來,在上林裏,富的不是漢族人,漢族***多還是以農林為生,而蠻族人則從事硝製皮貨,販賣牲口,迅速地富了起來,在上林裏,十個漢人裏,起碼就有三四人是為蠻族人在打工。
蠻族人很滿足,對於這些普通百姓而言,吃得飽,穿得暖,家有餘錢,那比什麽都強,用一個蠻人的話來說,就是我們以前搶,是因為我們實在窮得過不下去,不搶就沒得吃,現在大帥的政策好,咱們吃得好,穿得好,一個個的生活比得上在草原上的老爺們了,還搶個什麽勁呢?
但一夕之間,所有對生活的憧憬全都被隆隆的戰鼓,淒厲的警鍾聲敲碎,一隊隊的士兵湧上了街頭,一間間的鋪麵被勒令關閉,所有的蠻族人必須呆在家中不準外出,不準聚會,漢人們被迅速武裝了起來,以前在自己麵前溫順的工人們轉眼之間穿上了盔甲,提起了鋼刀,橫眉怒目地瞪視著以前的東家,那眼神讓所有的蠻族人膽戰心驚,隻怕一言不合那雪亮的鋼刀就會劈下來。
上林裏被鎖城,但消息卻仍是流傳開來了,諾其阿率領一萬白族軍隊在外麵造反了,大帥被他們害死了,得知了這個消息,上林裏的蠻人們一時之間心如死水,完了,全完了,家裏還有當兵的蠻族人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不知什麽時候定州軍就會破門而入,將他們鎖走。
原本悍勇的蠻族人在上林裏過了幾年的安逸日子,血液中的野性早被白花花的銀子,軟綿綿暖哄哄的被窩給消磨殆盡,看著街道裏,城牆上,道路口全副武裝的士兵,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勇氣,如同羊羔一般縮在家中,等待著最後的判決。
上林裏宛如一座死城,看不出一點生氣。
尚海波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進入到了上林裏。
駱道明,楊一刀在都護府裏迎來了這位軍帥府的最高長官。楊一刀一身戎裝,駱道明也是一身簇新的官服,兩人並排而立,看著在一眾護衛的保護之中走進都護府的尚海波。
兩人沒有向尚海波行禮。
心急如焚的尚海波不知是故意,還是裝作沒有看到,忽略了這一個細節。
“駱大人,楊將軍!”尚海波站在大廳之中,向兩人打著招呼。
楊一刀沒有作聲,駱道明嘴角微微彎出了一個弧度,向著尚海波一擺手,“尚大人,定州事務繁忙,您又日理萬機,怎麽有時間到我們上林裏來了,請,請坐,來人,上茶,上好茶!”
尚海波一甩袖子,道:“茶就不必了,這一次我來上林裏,實是有要事相商!”
楊一刀穩穩地道:“茶還是要喝的,事再急,總不差這一杯差的功夫!”
三人坐了下來,尚海波道:“駱大人,楊將軍,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們要將秦明的軍隊攔在上林裏,不允許他們返回定州?”
駱道明目光轉向楊一刀,楊一刀輕輕地敲著茶杯蓋碗,緩緩地道:“我記得大帥親自下達的命令是讓秦明立即啟程前往室韋鎮守,秦明莫名其妙地返回上林裏,要求回到定州,楊某自然不允。”
尚海波吐了一口氣,“可是後來軍帥府下達命令讓你們放行,你們為何拒不執行?楊將軍,我今日前來,就是要來討一個說法,是不是軍帥府的命令對楊將軍已不起作用了?”
楊一刀嘿地一聲,放下茶杯,冷冷地道:“尚軍師這個說法我可不敢認同,秦明私自率軍返回在前,軍帥府下達命令讓我們放行在後,秦明不奉命即中途返回定州,其意不明,已是嚴重違反定州軍紀,而且讓他去鎮守室韋是大帥親自下達的命令,如今隻有軍帥府的命令,而沒有大帥的,我當然不能放行!”
尚海波心裏一沉,慢慢地道:“楊將軍,我相信你已經知道大帥已在不在了,還怎麽可能重新更改命令?”
“大帥不在了?”楊一刀哧的一聲笑,“敢問尚大人,你是親眼看見了大帥的屍體呢,還是怎麽的,就這麽肯定大帥不在了?還是尚大人另有可靠的消息,而沒有讓我們知道呢?”
尚海波臉色一變,“這話是從何說起?大帥故去,定州上下無不悲痛,尚某更是哀痛欲絕,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要精誠團結,共渡難關,召回秦明,是彌補現今定州空虛,楊將軍,便是你這上林裏,也是捉襟見拙吧,沒有足夠的兵力,我們怎麽保證大帥的基業無恙?”
駱道明冷冷地道:“尚大人,我有一事不解,要求教。”
尚海波此時已冷靜了下來,看著駱道明,“請講!”
“既然是要保住大帥的基業,那麽敢問,是誰的注意要撤回大帥在中原布置的三大主力師的?將金,全等州拱手讓人,這是保住大帥的基業麽,我怎麽覺得這是在出賣大帥的基業?失去中原橋頭堡,大帥的心血便化為泡影,定州從此隻能隅居西陲,再無爭霸天下之力,這難道就是尚大人的保全大帥基業麽?”
尚海波拍案而起,怒道:“你們偏居上林裏,何曾知道定州大局怎樣?如果不撤回這三大主力師,便是將他們送入虎口,讓我們自折翼膀,而且曾呂兩賊陷大帥於死地,不踏平二賊,如何告慰大帥九泉之下的英靈?”
“荒謬!”駱道明也霍地站了起來,“大帥欽定的斧頭戰略,以金全翼為斧刃,以定州複州並州為斧柄,斧刃有我定州強大後援,如何言道是送他們入虎口,曾呂二賊,痂而小癬矣,居然要勞動我們三大主力戰師,隻需給田豐增派一兩萬人馬,踏平曾呂,反掌之間耳!”
尚海波冷笑:“軍國大事,豈是你這等從未上過戰場的一介書生所能想象的!”
“你!”駱道明氣得臉紅耳赤,尚海波這一句話卻是將他堵得無話可說,駱道明的確從未上過戰場。
楊一刀站了起來:“尚大人,我們也不必作這些無謂之爭了,你就明說吧,定州為什麽急著要調秦明入定州?據我所知,定州有馮國磐石營,再加上各地守備軍,差不多三萬兵力,鎮守定州綽綽有餘,倒是我們上林裏,危機重重,我是想將秦明納入上林裏之內,協助我鎮守上林裏,您知道,我這裏兵力嚴重不足,數十萬蠻族的情緒已到了臨界點,倘若有一星半點差池,那可是萬劫不複。”
尚海波緩緩地坐了下來,駱道明他可以羞辱,但楊一刀的身份可大不相同,想要放秦明進入定州,便一定得說服楊一刀。
“好吧,本來不想告訴二位,這次大帥大敗的真實原因,但現在,我如不說,是難以取信兩位大人了。”尚海波頹然道。
“有話便講,何必如此吞吞吐吐!”駱道明橫眉怒對,還沒有從剛剛尚海波對他的羞辱之中回過勁兒來。
“此次大帥在沈州兵敗,實則是清風一手策劃,其意便在殺死大帥,擁立其侄子安民為定州之主!”尚海波道。
駱道明與楊一刀兩人麵麵相覷,安民現在正在上林裏呆著呢!
“清風司長雖說在定州有極大權勢,但其權力基本都來自統計調查司和大帥,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何來擁立安民一說?”駱道明冷冷地反駁道。
“橫刀營回來了!”尚海波大聲道:“橫刀營莫名其妙地被水師從室韋運了回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這意味著清風早已勾結了水師鄧鵬,勾結了橫刀營關興龍,趁定州空虛,橫刀營乘虛而入,掌控定州,擁立安民為定州之主,這就是我要調秦明回去的原因,你們現在明白了,我敢肯定,霽月與安民母子現在不是在水師裏麵,就是在關興龍的橫刀營中,兩位,橫刀營已開始向定州開拔了!”
“尚大人,這一次你可失算了,霽月不在橫刀營,也不在複州水師,霽月就在這裏!”外麵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尚海波如遭雷擊。這個聲音他很熟悉,說話的人就是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