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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大順新君李過,也就是李自成的侄子,自即位大順皇帝後,一路狂奔,朝著順軍李來享部控製的安慶、和州、廬州、壽州跑來,這裏是大順王朝最後的屏障和依托,隨著張獻忠和清軍英王阿濟格的兩下夾擊,大順已經將甘陝全境丟失。
此時的大順王朝,也就能控製西起武昌東到和州北至壽州南至黃州府,一共九府之地,合起來差不多也就一個四川全境的大小,論實力,居天下群雄之末,但有一點是別人不具的,那就是他們占據了天下之腹,占據了天下大糧倉,湖廣大半仍牢牢地控製在大順手裏,湖廣熟,天下足可不是白給的。
此時天下大勢,可分為這幾位,除大順外,北有滿清王朝,雄跨黃河上下,並有山東糧倉和魚鹽之豐,要兵有兵有糧有糧,東有朱明南京朝廷,控製江漸財富之地;西有大西王,據天險之地,自保有餘;東南沿海的鄭芝龍也算得上一雄主,雖然他名義上為大明的福建總兵,可暗地裏他誰的話都不聽,就認準一條,有錢有兵就是爺,盤距東南沿海,隨時都有可能加入中原來論論一誰是英雄。
整個天下差不多就被這幾方給瓜分了,各有各的優劣勢,勢力最弱的就是這大順殘朝了,等李過的皇駕跑到安慶府境內。差不多大半個朝廷的大臣都跑丟了,有的幹脆做了逃兵。找一深山隱居不出了。
李過跑得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皇上。後麵追的清軍阿濟格也好不到哪裏去,湖廣什麽地方,山川河澤縱橫,七八萬清軍追著李過,愣是把自己追成滿地都是清兵,一盤散沙,很多清軍將領索性不追了,到處燒殺搶掠,大發私財。阿濟格一看,腦袋都大了,照這樣下去,非他娘的成一堆散兵遊勇不可。
於是,阿濟格下令不能再追了,命令吳三桂漢八旗在河南信陽府駐兵,集合隊伍,阿濟格兵進漢陽府,與大順的武昌府遙相對峙。並一再下令,嚴肅軍紀。
阿濟格這一停,李過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了,這一路跑得。真是連皇妃都來不及找了,幾十萬大順兵民垂頭喪氣地湧進了安慶府懷寧縣,這是進入安慶的首地。
聽到大順皇帝到了自己的老家。安慶府尹杜明欣喜若狂,生怕馬屁拍得不及時。得虧皇帝現在勢微,要平時。將府尹這種芝麻官連皇上的麵見不到,早在幾天前他就來懷寧準備接駕了,隨同前來的還有大順淮西節度使李來享。
懷寧府杜家,搖身一變,成了整個大順王朝裏名望數一數二的府邸,隻不過這名望的來源和杜家主人杜明也就是安慶府尹無關,完全得益於一人,那就是杜家大小姐,杜寧寧。
********想和王嵐平雙宿雙飛的杜大姐,敵不過他爹的死磨硬泡,也憑是她如何反抗都沒能阻止一件事,杜明要將她嫁給一人,現任淮西節度使,當今大順王朝李過之子(義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李來享,這一步棋杜明可是盤算以久,以女謀取進身之道,這條路千百年來被人反複上演,是一條屢試不爽的捷徑。
杜明上任安慶府尹後,並時不時也讓女兒過去轉轉,因為那裏離著李來享的淮西節度使衙門很近,更重要的是方便他撮合二人。
李來享本來隻醉心為大順擴充地盤,成就功名大業,後來由於他在進攻黃得功部失利後受阻,兩軍開始了對峙,這一對峙就是三個多月,這其間杜明多次帶著女兒前來探望,今天送些點心,明天拿雙新靴,實在沒招就說一笑話以取悅李來享。
久而久之,李來享也不是傻子,明白杜明的用意,再加上杜寧寧生得妍姿俏麗,哪個男人能麵對這可餐的秀色不動心,不動心那是瞎子。
你有意,我有心,兩下一拍即合,杜明也不管女兒答應不答應,一口應承下來,今年十二月初八,大吉大利,是個嫁人的好日子,到時候還等著李將軍的八抬大轎。
聽到這個消息的杜寧寧是尋死覓活,就是不同意,把個杜府弄得雞飛狗跳,可不答應又能怎麽樣,女人一輩子總是要嫁人的,王嵐平這個混蛋一走就不回來了,不過就算他回來又能怎麽樣,他們之間的婚約早就解了,聽說王嵐平也在那邊當了大官,想必已經妻妾成群了吧。
折騰了一個月的杜寧寧終於安分下來了,十二月初八她就要嫁入李家了。
這人哪,要出人頭地,運氣很重要,杜明的運氣實在是好到連他做夢都想像不到。
大順新帝李過在眾將的簇擁下,進入了懷寧城,後方也由於清軍停止了追擊得以喘息,順軍襄陽節度使白旺,武昌節度使郝搖旗也立即招籠潰兵,硬是在清軍前進的路上拉出一條防線,算是給李過一絲安慰。
可惜的是,草莽天子李過有當皇帝的命,卻沒有做皇帝的福,剛當懷寧,舊傷複反(吳三桂攻破西安,權將軍劉宗敏戰死,李過重傷),藥石罔效,這位還不到四十的天子前半生窮得連飯都吃不下,後半生又忙著造反搶錢搶糧,卻沒想到把最重要的事給忘記了,竟然一個親兒子都沒留下,彌留之際的李過思來想去,大順朝是李家二代人千辛萬苦打下來的,不能後繼無人哪,傳給誰呢。
也沒誰了,就一個義子李來享可傳,也隻有他手裏的大順淮西軍還堪一用。
在李過進入懷寧的第八天,剛剛即位不足一月的大順新帝雙腿一蹬,歸了天。李來享還正準備接駕事宜,卻沒想到一件皇袍直往自己身上披。搖身一變,他成了大順王朝第三位皇帝。
安慶府尹更是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娘!老子就要成國丈了。
懷寧城裏白事喜事一堆辦,先帝新喪小辦,大順新帝李來享即位要大辦。
李來享臨危即位,有很多大事要做,新帝皇駕立刻遷往廬州,定都廬州城(合肥),將廬州改名廬都,此處地處長江北岸,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重鎮。也是兵家必爭之地,李來享這麽作也是沒得選,西安丟了,武昌城處又在清軍的前線上,荊襄也是名存實亡,大部都被張獻忠控製,李來享還能選哪,也就廬州了,矬子裏拔尖子。聊勝於無。
其實,這廬州真不適合定都,東南西北都沒有關山險阻,敵軍一進攻。很快就能打到都城,廬州城差不多就已經很接近東南方向明清對峙的戰場了,離揚州隻有五百多裏。離多鐸的大營泗州四百餘裏,李來享之所以定都在這。無非就是學明成祖,天子守國門。這樣一來,皇城禁軍即能拱衛京師又能抵抗外敵,一舉兩得。
十月初一,李來享在廬都正式即皇帝大位,改元中興,大封群臣,並定於本年十二月初八大婚,迎娶懷寧城賢淑女子杜寧寧為大順皇後,母儀天下。
大順新帝登基,詔令傳播四海。
整個大順皇城內,喜氣洋洋,顛沛流離了幾個月的大順王朝,終於在李來享的手裏紮下了根,這群人不同於南京朝廷,南京朝廷裏全都是一幫子官場老手,勢力盤根錯結,立誰為帝最先考慮絕對不是於國有沒有利,而是對自己有沒有利。
大順朝的這些王侯將相出身絕大多數都是半輩子沒吃過飽飯,還沒來得及學會那些爭權奪利的本事,這些人在危險來臨之時,是最容易抱成團的,為了生存,團結就是力量這句話窮人是最有體會的,官軍一來搶糧,全村都上,全縣都上,全府都上。
此時的大順朝,眾誌誠城,萬人一心,怎麽著也要在這夾縫中生存下來,百廢待新,也隻有李來享這種戰場俊傑才有這本事,他當皇帝,實至名貴。
可在這大喜的日子裏,有一個人卻自始至終都悶悶不樂,這人就是未來的大順皇後杜寧寧。
被她爹軟禁在老家懷寧的府裏,杜寧寧哪裏也去不了,杜明去廬都慶賀新帝即位時,特意安排了百十個兵丁在府前府後看著她,皇後你都不當,你想當什麽,你不想當,老爹還想當國丈呢,反了你了,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杜明決對不會憑她的性子胡來。
杜府裏繁華依舊,富貴逼人,這府裏可是要出皇後的府地,懷寧城裏的百姓走到這都得繞著走。
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敢管的杜大小姐這幾個月都快關傻了,那種飛揚跋扈的性子差不多都被磨沒了,整天望著天空發呆,數完白雲數星星,看完落日看朝陽,她這幅模樣那怎叫一個愁字了得。
杜府後園中,杜寧寧倚靠在亭柱上,仰望天空,雙頰滿布愁容,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憑清涼的秋風輕浮著她那淺綠色的羅裙,憑斜陽溫暖著她被侵蝕的內心,這怎麽看也不像是以前那個不知愁為何物的歡聲笑語不斷女孩。
杜寧寧按下雙瞳,一雙芊芊素手隨意撥弄著漫過亭台的花枝,亭邊流水叮咚,水中倒影著她風嬌水媚一般的俏麗容顏,橫波秋水,暗香襲人。
一片紅葉飄揚而下,落入水中,漣漪微蕩,卻改變不了水中麗影的黯然神傷,一行澀淚劃過雙頰。
此情此景連站在一旁看著她的兩個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太悲了。
自從李過駕崩後,杜明看女兒就是防賊一般,生怕她再生出什麽幺蛾子,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兩名丫鬟就如同杜寧寧的影子,走到哪跟到哪,哪怕杜寧寧稍稍敢多走出花園半步,她們倆就大喊大叫,不把所有人驚動決不罷休,小姐要丟了,她們隻有死路一條。
麵對大小姐這般愁腸寸斷,倆人也不敢來打擾,就隻是遠遠的看著,並打心眼裏羨慕嫉妒恨。咋俺就沒這麽好命呢,當個皇後就算是愁死也值了。真不知道大小姐有什麽好心煩的。
一臉病態的杜寧寧慢慢地直起了身體,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覺沒有力氣,倆丫鬟想走過來扶她。
“沒事,離我遠點”
杜寧寧移動著淩亂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花園裏東走一陣,西走幾步,那份失落到了極點。
杜府的花園很大,兩條回廊依牆而走,中間兩座小亭配景,一條小溪潺潺流過。三座假山依溪而設,溪水常年清澈,水中錦鯉成群,此時雖已是秋中,卻依然可見團團鮮豔,綠樹成蔭。
杜寧寧沿著園中小徑,一圈又一圈地走著,兩名丫鬟緊緊相隨,既心疼小姐。又不敢上前安慰。
走了一會,杜寧寧感覺有些累了,嬌喘連連,忙扶著依牆的一處假山停下了休息。
“小姐。天涼,您該回房歇息了”
丫鬟可不想大小姐出一點差錯,哪怕是擦破點皮。她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回房躺著最省心了。
杜寧寧擺擺手。“用不著你們管,離我遠點就行。我不想看到你們,吃裏爬外,我白疼你們這麽久了”
倆丫鬟十分委屈,癟著嘴道,“老爺吩咐……”
“別說話,讓我一個人靜靜,這園子就這麽大,我還能飛了”
丫鬟也不敢多靠近,無可奈何隻能在小徑上站著,不敢走也不過去,假山上有個石洞,裏麵空間不小,小時候寧寧最喜歡在這些洞中鑽來鑽去,有時候犯了錯她經常躲在裏麵,讓她爹一抓就抓個正著,像個假小子一般頑皮。
杜寧寧扶著假山石壁,洞中光線昏暗,她慢騰騰地走了進去,剛剛繞過丫鬟的視線,她那看似過了今天就沒明日的病怏怏的身體卻突然如陣風一般快速閃了進去。
“想看住我,做夢去吧”
原來這一切都是杜寧寧裝出來的,她這兩天就靠這辦法蒙蔽身後尾巴,她之所以這做麽,那是因為在這假山的石洞裏,有個大秘密。
這處假山,處在花園的最後麵,從外麵流進來的溪水正好從假山一側經過,假山後麵是高大的院牆,院牆低部一處兩尺見方的拱洞,那就是溪水流入花園的入口,隻是被假山包著,從外麵根本看不到。
假山石是從太湖運來的,在湖底經過湖水的衝刷,看起來千瘡百孔,突兀嶙峋,實是有錢人家用來裝飾亭院的上佳之物,杜家百年旺族,花園也修得自是非比尋常。
假山石洞中有處孔洞,小時候杜寧寧能在裏麵鑽進鑽去,後來杜明怕有竊賊從這裏溜進府裏,便讓人用石頭封住了,隻不過經年累月,封住孔洞的石頭也慢慢傾斜,透過石縫都能看到外麵的溪水,但一般入府晚的下人們根本不知道。
這就是杜寧寧精心策劃的逃跑之路,每天來推幾下,直到將石頭給推開,她就能順著溪水跑出去了。
原本她以為這輩子就這麽算了,嫁人就嫁人,哪個女人不嫁人,可當李過駕崩,新君非李來享莫屬後,盼著當好國丈的杜明趕忙找了幾個從以前明宮出來的老宮女來教杜寧寧宮中的禮節,杜寧寧實在是太調皮了,野得比男孩子還難管,再不讓她收收心,日後怎麽做皇後,母儀天下。
杜寧寧經老宮女這一通教誨,肺都氣炸了,那嬌嫩妖嬈的臉見誰都拉著,感情當皇帝的女人這麽不自在,這不準那不許,連上街騎馬都不準,還不準說粗話,吃飯還得規規矩矩,得,還是不給皇帝當媳婦了。
見天推這麽幾下,也不知道侯年馬月能逃出去,杜寧寧挽著袖子一邊推石頭一邊暗道:王嵐平,等姑奶奶找到你,非把你手筋腳筋都挑斷了,讓你走,讓你跑,大小姐我什麽時候受過這罪。
“哎喲!”杜寧寧沒注意,白皙的手掌被石頭的邊緣給劃了個小口。
在外守著的倆名丫鬟聞聲連跑了過去,“大小姐,怎麽了”
“沒事,我頭有些暈,扶我回房休息吧”
裝著病態百出的杜寧寧從石洞裏鑽了出來,這模樣,十足的過了今天沒明日,風一吹都得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