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誌一拱手,謙虛道,“督帥過獎了,今日如此操演,各營無不盡心盡力,這份殊榮老夫不敢受”
眾將一聽,心裏就都嘀咕著,這老東西,裝什麽裝,你比誰都想要,不過,你有這資格嗎?別在這倚老賣老,臭擺清高的架子。
邊上的五軍營指揮使馬成就更不樂意,這袍子給誰都成,就是不能給這李誌,總之一句話,對李誌有好處的事,全反對,對李誌有害處的,全力支持,這輩子就以扳倒李誌為己任。
馬成站出來道,“督帥,這怕有失公平吧,論年紀這裏就數他李誌最長,但今天這是萬軍操演,比的是實力,三千營是什麽得形,在場的也都不是瞎子,我,我不同意”
王嵐平聞之是大喜,終於都跳出來了,掐吧,我就坐收漁翁之利。
王嵐平轉而對馬成道,“那馬將軍以為此袍當屬誰?”
馬成隻是針對李誌,當然了,這袍子能賞給自己那是最好不過了,但馬成又不同於那幾個沒皮沒臉的粗漢子,爭得麵紅耳赤,忙笑笑又退下,“這,這全憑督帥做主”
王嵐平心中暗笑,環視一眼眾人,道,“那眾位說說,李老將軍得此袍可有異議?”
眾將當然反來,不過見馬成跳了出來,大家就都不說話了,反正誰都知道這兩人交惡已久,以馬成的性格,那一定反對到底,所以大家這會也就樂得看熱鬧了。
馬成也轉身看了看大家,嘿,都不說話了,光自己一人硬頂著,太出風頭了,他左顧又盼間竟有些啞口了。
王嵐平便再添一把火,道,“那既然如此,本督素來敬重老將,就做回主了,來呀,將袍子給李老將軍披上”
李誌這時也恍然大悟,這小子是想挑起我和馬成的爭執呀,看來他是謀劃已久了,連我和馬成之間的過節都打聽好了,為什麽要這麽做?不用說,想奪老夫的兵權,但是這王嵐平到底想借這事怎麽奪權呢?這一點李誌還沒參透。
團龍袍現在在李誌看來那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後退一步,連連擺手道,“督帥錯愛,老夫不敢受,不敢”
事情都到這份上,王嵐平哪有得他分法,頭一偏讓風字營的兵士硬將袍子給披到了李誌身上,然後一轉身都離開了。
團龍袍是聖上所賜,掉到地上那就是大不敬,李誌隻得兩手緊緊的巴拉著,臉上的表情那是又興奮又緊張,尷尬地擠出幾個字,“嗬嗬,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王嵐平還沒做完,哈哈一笑,“看看,這袍子多合身,多威風,老將軍真是雄風依舊,來呀,快馬奏報聖上,象山操演奪袍,指揮使李誌麾下三千營拔得頭籌,請聖上另下旨褒獎,以勵三軍”
一旁的馬成那氣得都把臉都漲紅了,聖上褒獎,那他李誌以後還不騎老子頭上了。
馬成剛想開口再次阻止,卻聽觀操台下傳來一片嘈雜聲。
台下列隊的十五營中突然發出一陣騷亂,好像有兵士在打架鬧事,轉眼間逾演逾烈,喊打喊殺聲一片,幾百人相互扭扯撕打在一起。
王嵐平一轉身,對著邊上的宋大力道,“去,去看看何人敢滋事,成何體統,本督還在這,簡直目無軍紀”
宋大力暗笑一聲,得令而去,其實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觀操台下,那場麵真叫一個壯觀,幾百人打群架,幾千人在邊上圍觀,而且觀眾是越來越多,把個周圍營地裏的兵都吸引過來了,烏烏泱泱。
打架的是打得頭破血流,遍地打滾,邊上的幾千觀眾比他們還興奮,一個勁的在那叫著好,起哄,高喊著,“打,打得好,加油,揍他,咬,打不過隻怪你娘沒喂夠奶,戳他眼,抓他襠,……”完全就是一群看熱鬧不閑事大的主。
宋大力帶著十幾個人撥開一層又一層的觀眾,好不容易擠到裏麵,卻發現這場麵太混亂了,三百多人和一百多匹馬全擠在一快,打的是人仰馬翻,騎在馬上的人不斷被人扯下來,一通拳打腳踢,就差直接拿家夥捅了。
混亂中,宋大力被人群裹挾著根本站不住腳,臉上還不知什麽時候被哪邊的人揍了幾拳,火熱火熱的疼,宋大力一生氣,抓起邊上的人就是一拳給打地上爬不起來,罵罵咧咧的又擠回觀操台複命去了。
其實哪是複命,原因宋大力最清楚,早就編好了。
宋大力捂著紅腫的腮幫子跑上觀操台,大聲道,“回督帥,各位將軍,末將已查清,是三千營和五軍營的士兵目無軍紀,聚眾鬥毆,事態一度失控,末將本想上前相勸,卻落得如此下場”說著他將臉上的傷指給眾人看。
李誌和馬成聞言大驚,相互敵視一眼,馬成一咬牙一瞪眼,來了個先發製人,道,“好你個李誌,你竟敢指使你的人暗算我五軍營,告訴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令旗官,傳我將令,把老子的兵都調上來,這口氣老子忍你很久了”
李誌冤枉死了,他哪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一聽說是和五軍營的人打起來了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扛著腦袋道,“馬成,你別血口噴人,你想打架,老夫六十了也不懼你,有種放馬過來”李誌被憤怒一時蒙蔽了理智,他明明知道這事出的蹊蹺,但怎麽也忍受不了馬成的目中無人。
眼看倆人就要在台上打起來,王嵐平心中偷樂,不過臉上卻是異常憤怒,抬腳就踢翻了麵前的酒桌,喝道,“反了?這是校演場不是土匪窩,你們也不是山大王,你們想幹什麽?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嗎,宋大力,去把鬧事的主犯帶上來”
一百多名早就等候多時的風字營快速衝進了鬧事區,哪有什麽主犯,幾百人打架,很多人都不知道為什麽打,隻知道五軍營的打三千營的,那沒說,輪胳膊就上,反之也一樣。
宋大力的帶著百十號人用刀逼著硬將雙方分開,隨便從雙方各抓了幾個人,帶到王嵐平跟前。
六名鼻青臉腫的士兵跪在王嵐平麵前,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相互罵罵咧咧,時不時還推搡幾下,看樣子壓根就不知道軍紀為何物。
王嵐平坐回帥案,對下跪眾人厲聲道,“說,為何生事?”
其中一人看穿著是三千營的,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指著身邊五軍營的士兵道,“督帥,是他們先動手的,他們不問原由就將我們的人拉下馬拳打腳踢,我們氣不過才還手”
五軍營的人馬上辯解著,“不對,是他們先動手的,他們的人騎馬故意將我們的人撞倒”此人腰懸百夫長腰牌。
那三千營的怒道,“王八蛋,明明是你們先動手,不服再來打過”
“住口,當著本督的麵,你敢出言不遜,來人,掌嘴”王嵐平真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士兵竟囂張至此。
風字營的人立馬走了過去,兩人按住他的肩膀,左右開弓,打得他噢噢直叫。
馬成見自己人被打本想勸阻,但畢竟自己的人有錯在先,挨打活該,誰叫你這麽沒眼力勁,更怪三千營的人太囂張。
一通打,這人老實多了,連看都不敢看王嵐平一眼,耷拉著腦袋。
王嵐平又問那三千營的百夫長,“你在軍中任何職?”
“百夫長”他見督帥懲罰了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王嵐平卻來勁了,一拍桌子,橫目冷道,“既是軍官,難道不知道在軍中聚眾滋事是大罪嗎,還口口聲聲你們的人他們的人,你們都是大明的將士,你們是袍澤兄弟,隻因為一點小事就大打出手,至軍紀於何在,告訴我,聚眾鬧事,該當何罪?”
那百夫長癟了癟嘴,喃喃道,“杖一百軍棍,監禁三日,不過是他們有錯在先,我……”
“夠了,還敢頂撞本督”王嵐平一轉身怒目對著李誌道,“李將軍,你平時就是這麽約束部下的?”
李誌終於看出來了,他做這一切全是針對我,十有**兩營將士鬧事就和他有關,想激怒我,我忍。
李誌一沉臉色,對百夫長嗬斥道,“誰給你的膽子敢在督帥麵前不敬,還不認錯”李誌的話還真好使。
百夫長微微一低頭,敷衍一句,“督帥,我錯了”可他的表情告訴王嵐平他沒錯。
李誌拱手對王嵐平笑道,“督帥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回去一定嚴加管教”
王嵐平哼哼一笑,“還是我來幫你管管你這無視軍紀,藐視主帥的兵吧,宋大力,綁了”
“是”
宋大力一揮手,幾名風字營的人上去就把那百夫長捆了個結實。
眾將不知何意,麵麵相覷,不過這和他們無關,還是看看再說,那馬成一臉的幸災樂禍,在那暗道:活該!
李誌忙道,“督帥,你這是?”
“斬!”王嵐平沒理他。
那百夫長嚇了一跳,失聲道,“斬?李,李將軍,救,救我”
“慢!”李誌慌忙阻止,殺個百夫長是小,但他今天敢殺百夫長,明天就敢殺把總,隻怕後天就敢殺我了,“督帥,他隻是一時魯莽,還請督帥看在老夫的薄麵上從輕發落”
其餘眾將也是大驚,但個個都是自掃門前雪的人,不就一小小的百夫長,愛殺殺,又不是我的部下。
王嵐平沒理他,朝宋大力喊著,“宋大力,你還等什麽?”
宋大力手起刀落,一顆人頭滾到了李誌腳下。
全場將軍無不是驚駭萬狀,真殺啊!馬成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怪怪,說殺就殺了,夠狠的啊。
李誌氣得臉色鐵青,最後一絲理智已蕩然無存,橫眉怒指王嵐平道,“王嵐平,老夫曆經三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如此低聲下氣求你,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你還真以為你在這能一手遮天,拿個雞毛當令箭,老夫不伺候,告訴你,咱們走著瞧”說罷他一甩手轉身就要走。
旁邊的眾將都聽傻了,李誌瘋了吧,就是在不拿督帥當回事,你也不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啊,一旁的馬成心中笑道:有種!
宋大力向前一步,擋在了李誌的去路上。
王嵐平嗬嗬一笑,緩緩道,“李將軍耍完威風就想走?”
李誌沒回頭,冷哼一聲道,“難不成你還敢殺老夫,哼!涼你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