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騰冒起的水氣中,燕南飛赤身[***]地泡在水中,提起水瓢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起水,從頭上淋下來,任由熱水穿過發梢,流過臉龐,再從保養得極好的肌膚上滑落。臉色卻十分的糾結。公主還沒有想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但自己卻是清清楚楚了。隻消想想這之前定州發布的一係列命令,就知道李清準備讓自己去的地方。去,還是不去呢?他陷入兩難之中。
“見過大帥!”將自己收拾得清爽了一些的燕南飛一揖到地。
正在批閱公文的李清聞聲抬起頭來,看到燕南飛,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公主,抬手虛撫了一下,道:“燕先生,好久不見了,坐,請坐!虎子,上茶!”
“多謝大帥!”燕南飛再行了一禮,側身坐在下首,唐虎端上茶來,看唐虎的臉色,就知道那杯子裏就沒漂幾根茶葉。
李清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燕南飛,大楚首輔教出來的弟子氣度自然是不凡的,在洛陽官場浸銀了這麽長的時間,治事才能,手腕心機也是不差,奈何隨著傾城到了定州,卻是踢到了鐵板,四處碰壁,撞得滿頭包,半年下來,終於將他原有的棱角磨得平了,心態也平和了。大楚政局的劇變更讓他看清了形式,這樣的人不用是可惜的,更何況現在李清可算是求賢若渴的,但此人用卻也有用得難處,隻怕到現在,他還是沒有完全死心。如果真能得他死心塌地相助,李清覺得自己不諦又得一個尚海波或者路一鳴之類的頂梁柱。
李清肆無忌憚地逼視著燕南飛,燕南飛卻很坦然,正襟危坐,不動聲色。
“說起來燕先生到定州已有半年了,但我們卻沒有見過幾麵,李清很是遺憾,燕先生的大名李清是久仰的。”
“賤名有辱清聽!”燕南飛欠聲道。
李清微笑道:“在我們這裏燕先生過得可好,可還習慣?”
燕南飛道:“承蒙大帥相詢,南飛過得還好,也挺習慣。”燕南飛違心地答道,看著李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作聲,臉色不由慢慢地變紅,終於在喘了一口粗氣後道:“大帥見笑了,其實南飛過得很不好,很不開心!”
李清哈哈大笑,“這才是大實話,燕先生,你知道為什麽你不論在定州,還是在複州,都過得不開心,處處碰壁麽?”
燕南飛鬱悶之極,心道這還不是承蒙你大帥的關照。但這話卻是說不出口的,隻能默不作聲,以示抗議。
李清盯著燕南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那是因為燕先生有一件事沒有搞清楚,這件事錯了,你在這裏做什麽都是錯的。”
燕南飛拱手道:“燕某愚鈍,還請大帥指點迷津。”
“無論是定州,還是複州,抑或是馬上就將並入我治下的並州,再或者是草原,他們都隻需要一個主人,一個聲音,你想在這裏麵另起灶爐,發出不同的聲音,自然不可能實現。”李清昂起頭。“不論是誰,隻要他違反了這一鐵律,就絕不可能有所作為。”
聽到李清霸氣十足的話,燕南飛很想反駁,無論是定州,複州還是並州,在你李清之上都還有一個更高的存大,那就是當今的大楚皇帝,但這話還沒有出口,他自己就先泄氣了,如今的大楚,還有皇帝發話的份嗎?天啟暴死,自己的老師身陷詔獄,生死不明,大楚,已經崩塌了。
“燕先生才能卓越,應當不難想明白這個道理,抑或是你根本不願麵對這個局麵?”李清看著臉色蒼白的燕南飛,追問道。
“我…”燕南飛欲言又止。
“你身負重托,不欲背信棄義,我自然是明白的,但燕先生,我想問你一句,你甘不甘心讓你一身所學就此磋砣,每曰龜縮在家中,借酒澆愁,醉生夢死,任由天下風雲變幻,你卻隻是這場大潮之中的一個看客,然後淹沒在曆史的浪花之中,了無聲息?”李清問道。
“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此時此情,又如之奈何?”燕南飛抬起頭來。
“所以我給你尋了一個地方。”李清道,“如果把你放在定州並三州任何一個地方,都會讓很多人心生幻想,而讓你處於兩難之境,也會讓我難以放心,更會讓我定州其他僚屬對你心生猜忌,外敵並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禍起蕭牆之內。燕先生,我惜你才華,欲借重於你,說句實話,我手下可用之才,特別是在文治之上有才能的人不多,甚至是很難挑出幾個獨擋一麵的人,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所在。你去這個地方,一來可以避開一些複雜的事情,二來也可以靜下心來看一看,想一想,將來該怎麽做?如何?”
燕南飛心中掙紮,“大帥是想我去西都護府?”
“不錯,較之東都護府,西府治理難度尤其之大,非大才者不能任之。燕先生卻是我心目中最為理想的人選,當然,我不會為難燕先生,如果你願意便去,不願意我也不想相強!”李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了這麽多,嗓子卻是幹得厲害。
燕南飛額上微微浸出汗來,答應李清,基本上就意味著背叛了傾城,背叛了當初出京城之時給老師的承諾。但李清給出的位子卻是極其誘人的,西府治下,跨地千裏,雖然一窮二白,但正是這樣的地方,卻更易做出成績,如果自己能將室韋人歸化,大治,那自己的名字必將載入史冊,這不是每一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嗎?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名垂青史的機會的。
“公主會答應放我去嗎?”掙紮之中,燕南飛終於還是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聽聞燕南飛如此一問,李清不由大喜,這便是答應自己了。
“我跟傾城打過招呼,她已同意了!”李清微笑道,其實傾城隻同意讓李清使用燕南飛,至於怎麽用,卻是根本不知道的。
燕南飛低頭沉思片刻,站了起來,整整衣裳,向著李清行禮道:“屬下燕南飛,見過大帥!”
李清哈哈大笑,“燕大人勿需多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想燕大人知道我有用你的消息後,就一定猜到了我要把你派到什麽地方去,對西都護府的治理可曾有過什麽想法?”
燕南飛道:“倉促之間,卻也沒有什麽良策,但南飛想來,隻需做到三件事,便可讓西都護府長治久安。”
“那三件事?”
“其一為平叛。定州與室韋之間,室韋與草原蠻族之間,結怨頗深,必有心懷叵測之輩聚眾作亂,所以西都護府第一件事便是平叛。”
“其二為歸化。叛亂初平,便是要讓室韋對中原心生歸化之心,這其中就涉及到了民生,文化等等一係列政策,說來容易,做起卻難。”
“其三則是大治。其實完成前兩件事後,第三件事就簡單了,在定州的大力支持下,我想,西都護府很快就會繁榮起來,成為定州有力的臂助!”
李清微微點頭,自己的確沒有看錯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燕南飛就已想透了如何治理西都護,確是有大才之人。
“既如此,你需要多長時間?”李清問道。
燕南飛嘴張了張,又猶豫了一下,道:“五年!”
“三年可否?”李清道。
“很難!”燕南飛回答得幹淨利落。
李清站了起來,走到堂間,來回踱了幾個圈子,沉吟道:“我希望是三年,燕大人,如果三年你完成了這一壯舉,我便調你回來,有更重要的位子等著你,相信三年之後,你也想明白了,看清楚了,那個時候心中再無牽掛。可盡心竭力為我效力。”
燕南飛道:“屬下竭盡所能。”
“如此甚好,在巴顏喀拉,關興龍部下一萬餘部騎正在整訓,你下去之後,便收拾東西,帶人去巴顏喀拉與他會合,共同出關。同時在室韋港口,我還會布署一支水師予以臂助。”
“多謝大帥,既如此,南飛就告退了!”燕南飛躬身道。
李清點點頭,“你去吧,去和傾城告個別,另外再去找一下統計調查司清風司長,在她那裏,有你老師府上逃出來的一個家人和你老師給你的一封信。”
“老師?”燕南飛大驚。
“不錯,一個月前,此人曆盡千辛萬苦,才逃來定州,現在人在清風司長哪裏!”
燕南飛心掛陳西言安危,當下匆匆向李清一揖,慌慌張張地便向外跑去,倒是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李清嘴角露出微笑,那封陳西言的信他卻是已經看了,相信有了這一封信,燕南飛會想得更清楚一些。
送走燕南飛,唐虎走了進來,道:“大帥,複州水師統領鄧鵬已經到了,正在外麵等候大帥召見!”
李清大喜,“他倒來得快,快請!”
鄧鵬自從歸順李清之後,諸事大順,多年心願一朝得償,人倒似顯得年輕了好幾歲,不複當初李清見他時,那一副老農模樣。“鄧鵬見過大帥!”一見李清,鄧鵬立刻推金山,倒玉柱,大禮參拜。
大笑著攙起鄧鵬,“鄧鵬遠來辛苦,坐慣了船,騎馬還習慣?”
“多承大帥關懷,鄧鵬習慣得很。”
聽到這別開生麵的回答,李清開心地大笑,“聽說你將家小都安置到定州城了?”
鄧鵬點頭道:“正是,屬下此來,已在定州買了宅子,將家小都安置在定州城,以後還要拜托大帥多多看顧了!”
李清不禁芫爾,鄧鵬是一個非常小心的人,李清將水師完全托付給他,沒有一絲的摯肘和猜忌,如今鄧鵬麾下已聚集了一支強大的水師,再加上一支數千人的水師陸戰隊,可以說,鄧鵬在不聲不響之中,已躍身為定州軍隊之中的實力派人物,將家小安置在定州城,也是從另外一個方麵向李清表示忠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