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從輕煙翠柳回到逸王府的時候,發現秦忠已經不在,而露落居也是人去樓空,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一縷不安從在他的心間滋生,卻不知這份不安到底從何而來。
因為在府中找不到沐清塵,所以蕭逸索性離開了逸王府,又重新回到輕煙翠柳,派人打聽沐清塵的下落。
逸王府的丫環小廝見蕭逸離開,隻以為他又去那些秦樓楚館找姑娘,並沒有起什麽疑心,而清塵平時在露落居裏也是經常不出門,所以府中其他人並不知道清塵已經悄悄離開。
蕭淩在信中寫了,他隻給清塵三天的時間,若三天之內,清塵無法找到風晞然被關在哪裏,並且派人把風晞然救出去,那麽她就要親自進宮,將風晞然換出來,否則,蕭淩便會將風晞然全身上下的衣服脫光,將風晞然吊在城門口,讓進出凝月京都的人,都看一看這個名震江湖武林第一高手的真實麵目。
若是如此,清塵倒寧可蕭淩一劍殺了風晞然,也好過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折磨他。風晞然是那樣清逸出塵的男子,他本該超然世外,不染纖塵,卻偏偏被她拖進這汙濁的塵世中。她已經對不起他,又怎麽會讓他在蕭淩手中,受到這樣的侮辱?
所以不管怎麽樣,她都一定要讓風晞然平安無事。
這三日內,清塵先後見了異姓侯父子和羅依依,最後才親自去了一趟輕煙翠柳,找到蕭逸,跟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蕭逸不知道清塵是摘星樓的真正主人,也不知道摘星樓的地下密道所在,隻能憂心忡忡地等著清塵主動聯係他,足足等了三日,他總算見到了一身男裝的沐清塵。
“你可知,你這麽做有多危險?”蕭逸不讚同地搖搖頭,說著。
“我今天來,並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已經決定,前來通知你,並且請你配合。”清塵說著,“蕭淩想利用這個機會,把你我一網打盡,我們也要利用這個機會,將他打個措手不及。”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保護好自己。”蕭逸無奈地點頭,終是同意了清塵的計劃。
這個計劃大膽至極,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萬劫不複,但若是處理得當,那麽萬劫不複的,就是蕭淩。
對於清塵孤身一人進宮冒險,蕭逸雖然不讚同,但是他卻依舊很高興,高興清塵並沒有把他排除在她的計劃之外,因為他知道,清塵終於開始依靠他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清塵笑著開口,然後在心中補充一句: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所以,我很珍惜活著的的每一刻。
兩人商定好以後,清塵翩然離去,留給蕭逸一抹清淺的笑意,和一個瀟灑的背影。
然而,滄海橫流,世事難料,命運莫知,如果蕭逸早知道放任清塵入宮,會成為他這一輩子中最後悔的一件事,那麽,他即便死,即便拋開凝月國所有的名聲地位,拋開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會帶著清塵遠走高飛。
三日後,京都的雨漸漸地下得小了,隻偶有幾縷輕柔的雨絲從空中飄落,落在身上,滲透進衣服裏,轉眼間消失不見。
清塵坐在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上,趕車的是別處雇來的車夫,車裏跟著的是懷瑾和錦顏。馬車直接駛向朝陽門,被守在門口的守衛攔下。
沒過多久,朝陽門被打開,從裏麵駛出來一輛豪華的馬車,趕車的人是禁軍統領章靖,卻見他直接將車駕到清塵所乘坐的馬車麵前,從車上一躍而下,拱手說道:
“有請逸王妃。”
清塵掀開馬車的簾子,從裏麵出來,被錦顏扶著下了車,又上了章靖所駕的馬車,看著相送的懷瑾,還有一副要哭出來的錦顏,便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都回去吧,我沒事,很快就能出來的。”
“王妃……”錦顏看著清塵,似乎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哽咽了起來。
清塵搖搖頭,並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對懷瑾使了個眼色,讓她將錦顏帶走,便關上了馬車的門,隔絕了懷瑾和錦顏的視線。
章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駕著車,調轉車頭,朝著朝陽門裏麵而去,而蕭淩,就端坐在皇城的最高處,等著沐清塵的到來。
清塵坐在馬車裏,心中百感交集,繞來繞去,她終究還是躲不開這座皇宮,昔年以尚儀的身份在先帝身邊隨侍,後來成為凝月新帝的皇後,再後來,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入住宮廷,本以為嫁給蕭逸之後,便會與這個地方絕緣,沒想到,如今為了風晞然,她還是要再一次踏入。
“公主,請吧,皇上正等著您。”也不知過了多久,章靖將馬車停下,下了車,立在馬車的門口,躬身說著。
清塵聞言,伸手推開馬車門,從裏麵走了出來,輕輕一躍,便落在地上,抬頭看著旁邊的宮殿,眼神微閃。
鳳藻宮。
當日她就是在這裏,度過了人生中最懊悔的三天,任由蕭淩羅織罪名,將葉家一網打盡,讓她什麽都做不了。卻不知,如今蕭淩讓章靖帶她來這裏,卻是為何。
“公主,請。”章靖見清塵沒有進去的意思,便又開口提醒著。
清塵這才注意到,章靖對她的稱呼,已經不是在宮門口的逸王妃,而變成了公主。
心思微轉,清塵斂住思緒,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鳳藻宮的宮門口,緩緩地推開這扇門,再一次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上一次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多前的夜裏,那是她和蕭逸的洞房花燭,她獨自一人來到鳳藻宮,隻為了把記錄摘星樓人員的名單冊子拿出來,因為她怕放在這裏,遲早有一天會被蕭淩發現。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鳳藻宮的景色了。各處的風景一如往昔,雖是深秋,可依舊有許多花草未凋,有些執著的花草即便連日來沐浴在徐風細雨中,卻也依然堅強地活著。
細細密密的雨絲再一次從空中飄落,打在清塵的發間,讓她整個人頓時泛起了陣陣水意,可她依舊走的從容不迫,似閑庭信步般走在熟悉的路上,物是人非,因為往日她身邊跟著的,是葉夕。
終於穿過中庭,來到鳳藻宮的大殿,看著這個曾經成就了葉傾城一生榮耀,卻也毀滅了葉傾城一生希望的地方,心中感慨萬千。
“果真不愧是聰明人,進宮,才是你最好的選擇。”忽然間,蕭淩的聲音從在內殿響起,接著一陣腳步聲傳來,便見蕭淩一身龍袍,從內殿走了出來。
“風晞然在哪裏?我要見他。”清塵看見蕭逸,便直接開口說著。
“你進宮,果真是為了他。”蕭淩聞言,眼中閃過寒光,如此說著。
“不是為了他,難道為了你?蕭淩,我至今仍不清楚,你處心積慮讓我進宮的目的,究竟何在。”清塵再次開口,“莫非,你想逼天星國與你交戰?”
“如果朕說,朕讓你進宮,是為了讓你當皇後呢?”蕭淩神色莫名地說著,“要知道,自葉傾城死後,後位一直空缺,沐清玨不是讓你奔著後座來的嗎?隻要你點頭,朕就給你實現願望的機會,而這座鳳藻宮,就是你的。”
“先帶我去見風晞然,否則,你什麽都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不管是葉傾城的事情,還是所謂的先帝遺詔,亦或是……我這個人。”清塵麵不改色地談條件。
“你說什麽?你知道葉傾城的事情,還知道先帝遺詔?”蕭淩一聽,臉上神色驟變,立即開口問著。
他感到驚訝的原因,是因為龍宸宮密室的水晶棺已經被人毀壞,葉傾城的屍身也已經消失不見,可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處處透著詭異,無一不昭示著和葉傾城有著莫大的關聯,所以他曾一度懷疑,葉傾城沒有死。
再加上他並不知道先帝到底有沒有留下遺詔,因為先帝駕崩的那一年,他一直在外麵南征北戰,直到先帝病重之時,他還在與天星國對戰的前線,所以先帝做了什麽,他其實並不完全清楚。但他完全相信葉傾城有能力得到遺詔,隻不過當初為了幫助他登上皇位,葉傾城將那份遺詔藏了起來。
清塵知道蕭淩心中在想什麽,也不做解釋,直接在殿中的楠木椅上坐了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或者把玩著自己的頭發,就是不對蕭淩的問題做任何正麵回應。
蕭淩見狀,便知道清塵是非要見風晞然一麵,才肯將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便冷哼醫生,拂袖轉身:
“跟朕來。”
清塵聞言,抬起頭,看著蕭淩的背影,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轉瞬即逝,快地來不及捕捉。隨即起身,跟在蕭淩的身後,出了鳳藻宮,朝著天牢而去。
“你把風晞然關在天牢?”清塵開口問著。
“你們大概會以為,我會像對待天機子一樣對待風晞然,將他關押在一個你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可是你忘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風晞然在天牢被關了這麽多年,你的人卻一次都沒有來過。”蕭淩說著,臉上露出誌得意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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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