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給皇上、太後請安。”沈碧環帶著方姑姑和翠竹從碧芷宮裏走出來,看著太後和蕭淩都在,不免被這陣仗弄得嚇了一跳,忙過來行禮。
“啟稟太後,這是從德妃娘娘的宮裏搜出來的布偶。”吳海富接過侍衛手中遞過來的布偶,呈到太後的麵前,說著。
“竟然在後宮施行厭勝之術,意圖謀害太後,德妃,你可知罪?”蕭淩看了吳海富手中的布偶一眼,便冷冷地對沈碧環說著。
“皇上,臣妾不知這布偶如何會出現在臣妾的宮裏,臣妾沒有想謀害太後啊——”沈碧環一聽,撲通一聲跪在了蕭淩的麵前,聲淚俱下地哭訴。
一旁的沈碧寧顯然也驚呆了,她沒有想到,那半仙說的話竟然一語成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在宮中詛咒太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嫡姐沈碧環。
“啟稟皇上、太後,碧芷宮人來人往,難保不是其他人有心留下來想要陷害德妃娘娘的,還請皇上明察。”方姑姑也跪下,開口說著。
太後沒想到搜後宮的結果竟然是這樣,竟也一時愣在那裏。霎時間,太後於德妃娘娘處搜查出厭勝之術用的布偶之事,頃刻間傳遍了後宮,淑妃、安妃和其他妃嬪也都過來,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狀。
“把整個碧芷宮的人都帶進來,哀家要挨著問話。”太後冷哼一聲,便在蘭姑姑的攙扶下進了碧芷宮的正殿,坐在主位上,看著隨後進來的一眾妃嬪和碧芷宮的宮人。
蕭淩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在宮中搜出這些髒東西,但事關沈碧環和太後,也就是跟沈家脫不了幹係,他倒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你們說,這東西是誰的?誰敢在本宮的宮裏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本宮知道了,不扒了你們的皮!”沈碧環看著地上跪著的宮人,眼中露出憤恨的表情,怒喝著。
太後的眼神從場中的眾人臉上掃過,帶著探尋。沈碧環是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害她的,因為在宮裏,她是沈碧環的護身符,所以此事必定是有人嫁禍給碧環,至於這嫁禍的人是誰……
“襄貴嬪呢?她就住在偏殿的疏荷軒,為何這麽久還不見她過來?”太後忽然開口問著。
“臣妾這就差人去請襄貴嬪過來。”顧嫚如此時展現一個淑妃娘娘協理六宮之時該有的威儀,斂去曾經麵上的桀驁之色,恭敬地說著。
這一舉動深得蕭淩的讚賞,他向顧嫚如投去一抹激賞的眼神,換來顧嫚如低頭不動聲色地一笑,然而這一切被沈碧環看在眼裏,讓她又氣又怒。
不消片刻,襄貴嬪陸香染便被叫來了,向太後請了安,這才站在一邊。
太後的目光在陸香染的麵上掃過,看見了陸香染臉上的那一抹漫不經心,不由得怒從中起。
“啟稟太後娘娘,臣妾有話想說。”安妃忽然間開口,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妃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太後對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安妃沒什麽好感,因為安妃總是目中無人,若非因為她是異姓侯的女兒,太後也不會容許安妃在這宮裏如此特立獨行。
“臣妾看著,這製作布偶的料子,是前幾個月南郡剛進宮的錦羅緞子,錦羅本就難得,最新一批也隻往宮中進貢了五匹。臣妾記得,當時皇上將其中的三匹分別賜給了淑妃、德妃和臣妾,一匹送到了慈安宮太後娘娘處,一匹放進內務府入了庫。”安妃緩緩開口。
“真是錦羅,你沒看錯?”太後問道。
“南郡是父親的封地,臣妾自小在南郡長大,又怎會看錯?”安妃說道,“為了證明臣妾的清白,臣妾願意將月前皇上賜的錦羅拿出來,一匹緞子,臣妾分毫未動。”
“安妃說的不錯,既如此,文琴,你去紫煙宮庫房裏取本宮那匹錦羅出來,呈給太後娘娘過目。”顧嫚如一聽安妃的話,便也扭頭對文琴說著。
“安妃言之有理。”太後微微點頭,“哀家那匹緞子蘭姑姑也一直收著,哀家近日身子不適,也未來得及做新的冬裝。”
太後話音剛落,殿中的人目光隨即轉向沈碧環,布偶是用錦羅製成,而錦羅的來源也已查明,既然淑妃、安妃和太後都分毫未動,那麽做這布偶用的錦羅,想必是出自德妃沈碧環了。
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太後看向沈碧環的目光有些不善。沈碧環立即回過神,跪在太後和蕭淩的麵前,開口道:
“皇上、太後明鑒,臣妾這錦羅,早在多日前便轉送給了襄貴嬪,原想著她孩子出生,需要做衣服才送過去的,可誰知她竟用這名貴的錦羅緞子來謀害太後!”
眾人便又看著襄貴嬪,似乎很不理解為什麽襄貴嬪要這麽做。
“德妃娘娘……嬪妾的孩子已經沒了,難道嬪妾還會拿這些緞子出來觸景傷情麽?自嬪妾無故小產後,身子一直不適,除了給太後娘娘請安,就連疏荷軒也很少出去,又怎會用這厭勝之術來謀害太後?”陸香染說著,特意強調著“無故”二字。
蕭淩聽來,眼神一凜,立刻警惕起來,襄貴嬪小產,讓他本來能用來和沈家抗衡的孩子沒了,對他來說已是大大的不利,如今所有證據都指向襄貴嬪,倘若他罰了襄貴嬪,那麽刑部侍郎陸大人會心存芥蒂,沈家也隻會更加肆無忌憚。
莫非……這又是太後和沈碧環為了陷害襄貴嬪而合謀演的一出戲?
就在蕭淩心思不定之時,太後也產生了絲絲懷疑。刑部侍郎是皇上的心腹,這陸香染自然也是向著皇上的,後宮向來禁止厭勝之術,若非有人授意或者撐腰,這陸香染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做。
莫不是皇上對了對付沈家而策劃的又一計?
母子兩人心思各異,目光在沈碧環和陸香染身上來回逡巡,一時間,殿中陷入沉寂。
“今日之事,茲事體大,先將德妃和襄貴嬪分別禁足在碧芷宮與疏荷軒,待朕查明真相後再行定奪。”蕭淩心思千回百轉,最終這般開口。
說完,便有侍衛將兩人帶下去,分別禁足起來。太後見皇上下了命令,也沒有再說什麽,隻由蘭姑姑扶著起身,打算回到慈安宮。
太後此時想的並非這厭勝之術本身,也並非誰在背後對她下詛咒,而是皇上擇日再審的目的何在。難道是要幫陸香染脫罪?絕對不可以。
“吳海富,你拿哀家的帖子,去請丞相進宮一趟,就說哀家有要事相商。”太後在回慈安宮的路上,對慈安宮太監總管吳海富說著。
“奴才遵旨。”吳海富應答一聲,便匆匆離去。
“此事難道還要驚動沈丞相?證據都已經指向襄貴嬪,難道還能推翻不成?”蘭姑姑不解地問道。
“眼下雖然看起來是襄貴嬪做的,可碧環未必一點嫌疑都沒有。”太後歎氣道,“你可千萬不能小看了皇上,若他想保襄貴嬪,就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若真讓他成功了,碧環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所以,咱們要先下手為強。”
“太後聖明。”蘭姑姑說道。
然而這場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的搜宮,終於在蕭淩的不表態和太後的妥協下被壓了下來,當明月把消息傳到露落居的時候,沐清塵剛好縫完了鞋子的最後一針。
這是她給蕭逸做的鞋子,憑著她的感覺做出來的鞋子,也是她第一次動手做的鞋子,就連蕭淩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王妃,你說德妃和襄貴嬪,誰會受到懲罰?”握瑜看著清塵手中的鞋子,問道。
“自然是襄貴嬪。”清塵笑了笑,回答著。
“為何?襄貴嬪不是皇上的人嗎?”握瑜有些不解。
“自然是因為太後了。”清塵說道,“太後費盡心思把沈碧環弄進宮裏,沈碧環又是相府嫡女,身份地位皆是母儀天下的最佳人選,太後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沈碧環受罰而無所作為。”
“可皇上也不會聽太後的呀,若是皇上對太後的話言聽計從,那直接封了德妃為皇後不就成了?”握瑜皺著眉頭,作不解狀。
“太後一個人說的話,皇上不會聽,但是皇上會聽沈丞相的話。”清塵笑笑,“皇上初登大寶,對任何事情都是躍躍欲試,聽說他即將推行新政,而這新政卻要從嶺南雲州開始嚐試著施行。”
“嶺南雲州?這和襄貴嬪受罰有什麽關係?”
“因為嶺南雲州是沈丞相的老家啊,皇上要在雲州推行新政,若沈丞相從中作梗,這新政便是無疾而終,皇上為了江山霸業,犧牲一個一心向著他的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清塵在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抹怨毒的光芒。
就像蕭淩毫不猶豫地滅了葉家滿門,給她送上毒酒一樣,她甚至毫不懷疑地相信,蕭淩會為了自己的政治抱負,將陸香染的冤屈棄之不顧,隻有先安撫了沈家,蕭淩才能圖謀後事。
然而,蕭淩卻不知道,這正是沐清塵最樂意看到的結果,因為,人心失了,便再難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