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眉間跳動著薄怒,“你還不能走,必須做了全身檢查,醫生說你曾經休克過!”
明朗抽回手,咧嘴一笑,“醫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騙子,你千萬不要相信醫生的話,他們都是騙錢的!”她整了整身子,又跳了兩下,“看,我健康得就跟你一頭牛似的,還檢查什麽?檢查費就夠我吃好幾頓海鮮了!”
“檢查費不要你出,你要吃海鮮我可以請你吃,但是你一定要檢查,否則,我不會讓你走!”甄陽攔在門口,有些不耐煩地道。
“錢拿來,我自己去檢查!”明朗伸手問道。
走廊裏傳來冷冷地聲音,“不就是要錢嗎?要多少,開個價!”
明朗抬頭,一身青色套裝的張子菁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語氣帶著莫大的諷刺,眼神多有不屑。
“那就看你老爸的命值多少錢了!”明朗好整以暇地道。
“好不要臉的女人!”張子菁微慍。
明朗嗬嗬一笑,“沒辦法,偏是我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救了你父親,我說董事長啊,對你父親的救命恩人,是不是該換一種態度說話?”
張子菁沉著臉,從手袋裏取出一張支票,丟在地上,“這是五十萬,足夠你未來幾年不愁吃穿了!”
明朗彎腰撿起支票,笑得就跟桃花一般的燦爛,“謝謝董事長施舍!”說完,她便要走。
張子菁冷冷地喊了一聲:“等一下,我父親說要見你,當麵跟你致謝,你最好給我做一場好戲,不要叫他老人家看出什麽不妥來,他有高血壓,氣不得!”
明朗定了定身子,回頭漫笑,“也好,收了你的錢,戲總是要給足的,我可是很有專業操守的!”
張子菁的父親叫張守宇,是廣市軍區退休的首長,而跟他一起遊泳的那位叫冷少君,同是軍區退休的人。兩人每天晚上都會出去遊泳,但是昨晚很不幸,因為冷少君腿抽筋,兩人差點命喪珠江。
明朗在病房門口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眼裏閃過一絲奇異的情愫,隻是待甄陽要看清楚一些的時候,她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態度。
“爸爸,你的恩人來了!”張子菁推開門,含笑道。
床上的那一位老人家,滿頭銀發,隻是精神氣飽滿,雖經過溺水,但是治療之後已經恢複了元氣,氣色不錯。
“哎呀,怎能讓人家親自過來?我都說我去拜訪人家,”張守宇似乎對張子菁的做法有些不滿意,批評教育看一下,然後含笑對明朗道:“來,姑娘,快請坐!”
“老人家沒事了吧?”明朗的眸光自從進門就一直盯著他看,眼底有深深的渴望。
“沒事,沒事了,本可以出院了,隻是她偏要讓我住院,真是麻煩!”張守宇不滿地道。
明朗道:“她也是擔心您的身體,就當提前做身體檢查吧,檢查清楚沒事了,也好叫人放心不是嗎?”她回頭看了張子菁一眼,張子菁正擔心看著她,怕她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來。
張守宇示意明朗坐在自己床前,又從床頭櫃的水果盤裏取了兩粒加州提,“來,吃葡萄!”想了想,他縮回手,把葡萄的皮去掉再遞給明朗。
明朗眼圈陡然一紅,並未伸手去接。
“怎麽?嫌棄我老頭手髒?”張守宇含笑問道。
明朗粲然一笑,“怎會?隻是感覺十分榮幸,老首長竟然親自給我剝皮!”她接過來,放進口中,“好甜!”
那年,她才五歲,有一位老人,也曾經這樣給她剝過葡萄皮,很多人都沒有五歲的記憶了,但是她卻特別深刻。
心底愈發的軟弱,她站起身來,道:“我也該走了,不然的話家裏人要擔心的!”
“噢,還沒有人通知你家裏吧?陽陽,你開車送她回去!”張守宇吩咐道。
甄陽一直站在門口處沒說話,聽得張守宇的吩咐,他低聲道:“好!”
明朗沒有推辭,與甄陽一同走出醫院,甄陽本來還想勸她做檢查的,但是見她確實蠻精神的,也知道她不會聽他的話,便沒有再勉強。
上了車,明朗說了一個地址。
“這個地方龍蛇雲集,你是自己住還是和家人一塊走?”甄陽問道。
“我和我家人住!”明朗閉上眼睛,裝作很困的樣子。
甄陽覺得她是不想跟他說話,隻是還是忍不住多說一句,“帶你的家人搬離那地方吧,出去買套房子,張阿姨給了你五十萬,其餘的,我幫你出!”雖然那晚上兩人鬧得不愉快,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救了他的奶奶,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謝謝,房子不要了,折現給我吧!”明朗眼睛沒有睜開,依舊那樣淡淡地回應著。她其實不想說話了,她腦子裏有好多東西要記,例如,例如剛才那位老人給她剝葡萄皮……
甄陽搖搖頭,不想再跟她說話。
車內的CD飄出一首歌,一首很老很老的歌曲,“酒幹倘賣麽,酒幹倘賣麽……假如你不曾養育我,給我溫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護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麽是你撫養我長大,陪我說第一句話,是你給我一個家,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
明朗側身,頭轉向窗外,眼淚哇啦啦地流,止不住地流。
甄陽也留意到了,他很疑惑,她剛才還一副什麽都漫不經心的樣子,什麽都似乎不在乎,自尊也不要,彎身去撿那幾十萬支票,仿佛就隻在乎幾個錢,怎現在卻哭得這麽淒慘?
他沒有問,也沒有再說話,因為無論她發生什麽事,都和他無關的,他不想去招惹這麽一個女人,他不得不承認,她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和好奇,而他知道,無論是哪一種,都他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車內除了音樂聲,便再無其他聲音,她連哭,都哭得這麽沉默。
車子停在城中村的路口,因為人多便再也開不進去了,明朗打開車門,悄然下車,甚至連揮手說再見都沒有,雙手插在褲兜裏,踢踏地穿著她的爛拖鞋,淹沒在人群中。
隔壁的男人和婆子在院子裏罵罵咧咧,“媽的,老子的自行車都這麽破舊了,還偷?詛咒你騎了我的自行車屁股生瘡,腳底流膿,媽了個蛋的,有本事去偷有錢人的奔馳啊……”
明朗定了定身子,菊花一緊,雙腳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問道:“怎麽回事啊?”
男人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哎呀,明小姐回來了?昨晚遭賊了,你快去看看你屋子裏有什麽東西不見了沒?”
明朗嗬嗬一笑,“沒事,我家裏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小賊來了估計還要放下幾十塊給我應急呢!”
婆子道:“可別太淡定了,快去看看,這些個小賊,真是短命種,咒死十八代祖宗!”
明朗幾乎是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哎,果真不能做賊,為了圖個方便,把祖宗都給拖累了,都死去地府多少年?還被人逐一從墳墓裏拉出來問候一遍。明朗,你大大的不孝啊,祖宗,您們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