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郡王沉默的片刻,手指在棋盒中撥開撥去,嘩啦啦的聲音,讓安親王心裏更是沒辦法平靜了。
“你難道就不擔心嗎?”安親王疑惑的問蘭郡王,想當年,他們兩人血戰沙場,都曾幾下豪言壯誌,一定要為國家流盡最後一滴血,可是如今……
“王爺以為心破裂了,還能縫合的起來嗎?”蘭郡王情緒一下子低落了起來,眉頭一皺,言語之中,似乎有很多不願提及的事情。
說到這裏,安親王也沉默了,的確,當年端木複蓉把他傷的太重了,就是自己,還依然清晰的記得,端木複蓉為了讓蘭郡王交出兵權,竟然暗中指使山匪綁走他的妻子和兒子,終於,為了妻子和兒子,蘭郡王妥協了,然而,他得到的確隻有妻子和幼子的屍體,還有端木複蓉隨便砍了的兩個頭顱,和一句無所謂的抱歉。
久久的沉默,讓這閣樓的氣氛顯得分外的凝重,過了許久,蘭郡王終於又開口了,道:“王爺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卸磨殺驢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王爺如果真的這個時候出去,也許你就會是下一個我。”
“可是,看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實在是寢食難安啊。”安親王苦著臉道。
“從前我也放不下這一切,後來想通了,這個國家,離開了誰都沒有任何影響,也許有人會傷感,可是,過來幾年之後,誰還記得你是誰?誰還記得你曾經為做過了什麽?”蘭郡王臉上又換成了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也許是傷的太重,把情感的表達都給丟了,也許,原本就不該有任何表情。
“王爺非要揪著不放,大可想想你的孫子,當年他們殺了麟兒的時候,也是像他這般大小吧。”蘭郡王說的很慢很慢,原本波瀾不驚的眸中,卻因“麟兒”兩個字,變得洶湧澎湃。
蘭郡王語畢,站起來,緩緩的離去,留下驚了一身冷汗的安親王,不知所措。
潮州的暴亂因為端木恭的落敗而逃平息了下來,隻是潮州百姓的怒火,卻沒有因此而徹底消退,人們開始講焦點轉向了另一個當事人赫連普。
赫連普的府前,那些因為暴亂而丟了性命的百姓,被親人入殮後,抬著一個個棺木圍放在赫連普府門前,討要說法。
赫連普每天窩在府中,不敢出門,窩了一肚子的火,赫連普喊來門口的小廝:“走了沒有?”
“回大公子,還沒有。”小廝小心翼翼的說道。
“滾出去!”赫連普怒聲道。
小廝趕緊低著頭退出去,這時,夏瑾來了,輕輕的敲了敲門,道:“夫君,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夏瑾的聲音,赫連普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滾!別讓我再見到你!”
外麵的敲門聲猛的一頓,過了片刻,夏瑾又道:“夫君,我有辦法讓那些人都離開。”
赫連普走到門前,猛的將門打開,語氣陰森的說道:“你又想出什麽餿主意?這件事情,要不是你,也不會搞成如今這個樣,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是不怕死嗎?”赫連普已然對夏瑾失去了信心。
“夫君,這件事情本來是萬無一失,是那三皇子將這一切都搞砸了,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呀。”夏瑾自覺得委屈。
赫連普神色莫測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了一聲:“進來!”
夏瑾眼中劃過一模亮光,合上門,隨著赫連普到了書桌前,赫連普陰沉著臉說道:“說吧!”
夏瑾神色嚴肅,道:“夫君可知道,布置的這麽好的一個局,三皇子為什麽會敗?”
“有話直說。”赫連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是,夫君,古人雲:得民心者得天下,三皇子之所以敗的體無完膚,就是沒有將這句話牢記在心。”夏瑾道。
聽了夏瑾如此說,赫連普浮躁的心情漸漸的平複了下來,夏瑾將這小小的變化都看在眼裏,然後接著說道:“所以,夫君要想贏得這場競爭,首先要做的就是贏得民心,而現在要想贏得民心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府外的百姓。”
“你說的倒是輕巧,死了那麽多人,如何安撫得了?”赫連普滿臉不屑地說道。
“夫君如何連這件事情都想不明白?他們想要的說法,無非就是賠償,隻要夫君給了他們足夠的銀兩,難道還怕他們還賴著不走不成?”夏瑾森森的一笑說道。
這句話讓赫連普的眼前豁然開朗,仔細思考著,夏瑾見赫連普聽進去自己說的話了,趕緊趁熱打鐵,道:“夫君可以請他們全都進府,夫君親自麵見他們,夫君隻要戲做的到位,就一定能贏得他們的心。”
赫連普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抬起頭,投給了夏瑾一記讚許的目光瑾兒不愧是我的賢內助。”
“夫君謬讚了,我隻是婦人之見,夫君才是掌握大局的英雄。”夏瑾嬌笑一聲說道。
……
不得不說,夏瑾的法子的確很有效果,才不過半天的時間,所有圍在世子府的人,全都各自散去,同時,對赫連普的譴責聲也如那嫋嫋炊煙,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然而,對於赫連乾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這就表明,百姓們以前忘記了剛剛發生的傷痛,開始漠視這一場競爭。
不過,最讓赫連乾擔心的,還是東晉國與西夏的戰爭,東晉國這樣大規模的發兵,必定不會像從前在北部那樣,撓癢癢,必然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
看著赫連乾每天都是愁眉不展的,宮心月也甚是擔心:“阿乾,我知道你很擔心戰事,不過,西夏也是泱泱大國,不可能就讓東晉國輕而易舉的攻進來的。”
“這不是我最擔心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父親,父親一向愛民如子,時刻心係著他們,此次大戰,父親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如果父親真的忍不住,那麽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赫連乾皺著眉頭說道。
聽到這裏,宮心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可是親自領教過安親王的固執,若是他執拗起來,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再想到端木恭的哪讀嘴臉,安親王假如真的為那樣醜惡的皇室賣命,自己不介意再敲暈他一回。
赫連乾看著宮心月那雙閃爍不定的眸光,心中頓時有了種被狐狸給盯上了的感覺,小聲的問道:“月兒,你在想什麽?”
宮心月立刻嗬嗬一笑,擺了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對了,你先前說,安親王被你藏在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這個地方到底在哪裏呀?”
赫連乾聞言,一臉警惕的盯著宮心月:“月兒,你想幹什麽?”
看赫連乾一臉防賊似的雙眼,宮心月心裏頓時不好了,噘著嘴,臉也耷拉了下來,氣呼呼的說道:“赫連乾,你這是什麽眼神?啊?你是怕我去跟皇帝告密?還是咋滴?”
赫連乾慌忙搖頭,道:“月兒,不是,不是,你誤會我了,我不是怕你去告密,我怕你……”
“怕我什麽?”赫連乾說了半截兒便停了下來,宮心月這下不願意了,提高了聲調道:“快說啊?怕我什麽?”
赫連乾眼神堅定的搖著頭,同時嘴也緊緊的繃著,死過不肯再開口了,宮心月心中一陣氣憤,伸手在赫連乾的腰上狠狠擰了個圈兒。
赫連乾疼的臉都發白了,牙齒馬上就要咬碎了,也沒有發出一道聲音來。
一股挫敗感一下子灌滿了宮心月的內心,鬆了手,氣憤的一屁股坐在了赫連乾的腿上,赫連乾臉上的表情又是一陣怪異的抖動,然而,在宮心月看向自己的時候,硬是擠出了一抹笑意。
“好了,我承認,我是想把你爹幹暈來著,不過我那不也隻是想一想嘛,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你爹在什麽地方,那我給他寫封信總是可以的吧?”宮心月開始賣乖了起來,其實不過是暫時的妥協罷了。
聽了宮心月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赫連乾就覺得一陣後怕,自己這個媳婦兒真是太彪悍了,打了一次公爹,竟然還打上癮了,還好還好,自己沒有把父親的藏身之處說出來。
“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麽愣!”宮心月一聲大吼,差點兒震破了赫連乾的耳膜。
赫連乾一臉陪笑的說道:“月兒,我聽著呢,小聲點,被別人聽到多損你這賢淑的形象。”
聽到“賢淑”兩個字,宮心月立刻就從赫連乾的腿上站了起來,然後笑眯眯的看著他,語氣突然就變得溫柔了起來:“阿乾,我給你爹寫封信,你可以幫我送到你爹手中嗎?”
卻是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赫連乾有些難以招架,緊張的盯著宮心月,用力的點了點頭。
“乖啦。”宮心月立刻眉開眼笑,伸手在赫連乾的臉上輕輕的摸了一下,便拿起筆來,奮筆疾書。
明明是那般溫柔的撫摸,可為什麽,赫連乾卻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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