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你說這些,難道就不怕爹爹傷心嗎?”夏瑾搬出了曾經宮心月最為敬畏的夏弋陽。
“你們將我娘的屍首挖出來,讓她受那般的屈辱,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會傷心嗎?”宮心月眼睛忽的一冷,盯著夏瑾渾身發毛。
“是安親王和世子非要爹爹給他們一個交代,那也是迫不得已,後來屍骨也不是被你帶走了嗎?”
“帶走了不代表你們沒有傷害過。”
“宮心月!你到底想幹什麽!”夏瑾終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立刻意識到了什麽,迅速扭頭,就見一道墨色的身影,快如閃電的閃到了宮心月的麵前。
“世子……”夏瑾心裏一驚。
“閉嘴!”赫連乾一聲冷喝:“衛然,帶她回馬車!”
“是!”衛然趕緊過來,夏瑾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赫連乾,轉身之際,給了宮心月一記警告的眼神。
赫連乾目光灼灼的盯著宮心月,腳步就頓在哪裏,胳膊努力了幾次,都不知道該不該抬起來,眼中閃著某種光亮:這張臉,分明就是自己眷戀的月兒,可是,那雙毫無溫度的雙眼,為何與當年的夏瑾一般無二無?
“你——到底是誰?”
“我想她已經跟世子說過了,我就是當年被世子廢黜的世子妃。”宮心月毫不避讓赫連乾的目光,隻是那目光中,再沒有了當年和阿乾的那種溫存。
這種眼神使得赫連乾心中猛地一陣刺痛,宮心月接著道:“我現在就在這裏,世子是要執行當年的命令嗎?”
“不準你傷害我娘親!”雨辰突然用自己的小身板兒擋在了宮心月的麵前,小臉兒上寫滿了對赫連乾的抵觸。聽他們說了那麽多,雨辰雖然不能十分理解,卻也能明白幾分,明白這些人都想對娘親不利。
這樣倔強的眼神,一如現在的宮心月,這軟糯的聲音擲地有聲,仿佛要把赫連乾的心給刺破了似的,伸了伸手,想要去碰觸麵前的人,卻鼓不起勇氣來,如果夏瑾就是月兒,當年在世子府,自己在她身上加注的種種……赫連乾不敢往下去想。
先前還因為返回來高興的雨辰,此時臉上已經看不到一點笑容,伸手拉著宮心月的手,目光堅定的看著宮心月,道:“娘親,寶寶不要找什麽爹爹了,這裏一點也不好,我們回去,以後寶寶會好好照顧娘親的。”
宮心月反手握著雨辰的手,道:“娘親會帶你離開這裏,隻不過不是現在。”
宮心月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衛然,道:“把雨辰帶到一旁,我有話對你們世子說。”
衛然同情的看了一眼赫連乾,趕緊領著雨辰離開,如此狀況,自己哪裏還能不明白,主子最厭惡的那人,偏偏就是他最愛的那人,此時,衛然也隻能心裏默默的道一聲:造化弄人。
“你不是問我到底是誰嗎?”宮心月目光平靜的看著赫連乾,一手緩緩的放在自己的領口處,忽然一把扯開自己的衣服。
宮心月的右肩上,那道蜈蚣似的醜陋的疤痕,赫然出現在赫連乾麵前。
“世子應該記得這個。”宮心月淡淡的說道。
赫連乾的身子猛地一抖,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世子明鑒,我真的沒有說謊,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這樣蒼白的語言,在赫連乾麵前,簡直就是噪音。
突然猛的一揮手,長鞭帶著陰風,朝著宮心月的身上呼嘯而至。
“啪”,一聲巨響,“撲哧”可以清晰的聽到皮鞭沒入皮肉,又被無情的掀起的聲音。
“啊——”宮心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慘白的臉色因為極速充血,而變成煞紅色,右肩的衣服頃刻間被抽爛,露出雪白的肌膚,肌膚上赫然出現一條深可見骨的鞭痕,鞭痕中間,還有倒刺紮出來的血窟窿,正在咕咕的往外滲血。
“還是不準備說麽。”赫連乾神色莫名,對於自己的敵人,他從來不曾心慈手軟過。】
【“月兒,你肩膀上是什麽?”
“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天也不早了,我們起來吧。”】
……
“月月……兒……”赫連乾聲音已經顫抖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條猙獰是疤痕,即使過了六年,依舊刺眼的清晰,赫連乾一點點的走近宮心月,慢慢的抬起手。
宮心月卻一下子將衣服合上,往後退了兩步:“世子請自重!”
“自重?”赫連乾症愣了一下,心如那瓷瓶一般,瞬間四分五裂,是啊,自己犯下那麽大的過錯,月兒怎麽可能原諒自己?緩緩的放下手:“是,我應該自重。”
“月兒,你既那般恨我,為何還要在此等?”赫連乾怔怔的問道。
“有些債,總是要還的,不是嗎?”宮心月輕笑一聲說道,殊不知,宮心月的這笑容下麵,隱藏著多少傷痛。
赫連乾沒有再說什麽,立刻轉身,低聲喝道:“讓那個女人立刻給我滾!”
馬車中,夏瑾心裏的那根弦一直緊張的繃著,赫連乾的這一聲冷喝,使她的臉色瞬間麵如死灰,他知道,宮心月一定什麽都說了,這一切都結束了,可還是不死心的下了馬車,梨花帶淚。
“世子為何要趕我走?”
“回去問你那瞞天過海的爹!滾!”赫連乾隱忍著怒火,一字一句,字字如刀,刺在夏瑾的心上。
“世子,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嗎?”夏瑾指著宮心月,憤憤的說道:“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過世子,隻有我,我才是真的愛著世子啊。”
“還要我再一次嗎?衛然!”
衛然聽到趕緊走過去,一下子擋在了夏瑾的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夏瑾大喊著往赫連乾那邊衝過去:“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是王爺讓我來陪著世子的,我不能走,要走的是她!是她!”
可無論夏瑾再怎麽掙紮,也無法改變赫連乾的心,從前赫連乾隻當夏瑾是一個閑人,可是現在,他一刻也不願意見到跟夏弋陽有關係的人。
……
宮心月和雨辰坐在赫連乾的馬車上,赫連乾像侍衛一樣,騎馬護在馬車傍邊,一路上,誰也不曾再開口說過話,誰也不知道,宮心月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這也隻有她自己清楚,她就是要讓赫連乾在折磨和愧疚中度過,她就是要借赫連乾的手,讓夏家的那些人,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
北部的氣候不比關內,已經是春季了,風卻還是冷的刺骨,山坡上,隨處可見那些還沒有消融的白雪,因出門帶的衣服都十分單薄,隊伍決定在入關之前,備些衣物,便找了家客棧,先住了下來。
宮心月和雨辰,作為這個隊伍裏特殊的兩個人,自然是什麽都不用做,一用吃穿用度都是備齊了的,這樣,宮心月倒是沒什麽,雨辰可就受不了了。
每天什麽也不用做,就坐在那裏等吃等喝,實在是無聊透頂了,便開始哀求宮心月,出去走走。
“娘親,寶寶感覺腰上的肉都多出來兩層了。”雨辰在宮心月麵前,故作僵硬的扭著身子。
宮心月怎會不知雨辰的小心思,淡淡的瞥了一眼雨辰,繼續低頭看著麵前的那盆綠色植物,還不時的撥弄一下枝葉,好像這盆植物有多有趣一般。
雨辰悄悄的瞄了一眼宮心月,見她無動於衷,心裏更加著急了,於是,便更加賣力氣的在宮心月的麵前轉悠了:“娘親,你就沒有看到寶寶嗎?寶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真的就胖了一圈了。”
宮心月白了雨辰一眼,道:“那你就多走幾圈,正好減肉。”
雨辰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走到宮心月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角,剛想開口,宮心月就把雨辰的話給堵死了。
“回屋呆著,或者你可以選擇出去,然後跟我再沒有任何關係。”宮心月語氣平靜的說道。自己心裏沒辦法原諒赫連乾,也沒辦法原諒自己當年做下的荒唐事,也不想讓雨辰跟赫連乾走的那麽近。
“啊——”雨辰再多的話,此時也說不出什麽來了,天大地大,娘親最大,看著宮心月那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神色,隻好一步一回頭的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雨辰還是不甘心,趴在窗戶往外看著,怎麽覺得連個小草都那麽自在呢?兩手拖著腮幫,眼珠子到處亂轉,忽的什麽東西垂到了雨辰的麵前,雨辰嚇得渾身一機靈,當看清楚那東西原來是條樹藤,小嘴一噘,氣呼呼的把頭伸出窗外往上看。
“誰……”雨辰正準備吵吵一場,一雙手正拉著那根樹藤,熟悉的麵具下的那雙眼睛,正在不停地給雨辰使眼色。
雨辰愣了片刻,扭頭看向那條充滿誘惑的樹藤,不停的搓著兩隻小手兒,心裏在做著劇烈的掙紮,一會兒看看樹藤,一會兒看看屋門,終於還是抵抗不了這樹藤的魅力,兩隻手慢慢的伸向了樹藤。
屋頂上,一大一小兩人坐在屋頂的脊背上,雙手托腮,看向遠方,旁邊靜靜地躺著那張水潤的青玉麵具。
“你真的是我爹爹嗎?”雨辰終於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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