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扶桑鐵道公司的售票窗口前。
“一張去劄幌的車票？”售票小姐確認。
“對，”徐長青重複，”是臥鋪車‘北鬥星’，豪華單間。”
“您不考慮新開通的蝦夷新幹線嗎，時間上會快一半，價格還便宜一萬多呢。”
“不，”徐長青微笑搖頭，”我喜歡慢一點的旅行。”
一邊前往蝦夷，一邊吸收來自瘋王的神格碎片。這件事隻有乘坐臥鋪車”北鬥星”才行，新幹線可沒這條件。
北鬥星是下午4點從上野發車，還有大把的時間。徐長青考慮了一下，決定先去提點錢。銀行裏還存著一百多萬日元，提出來隨身帶著比較方便。然而每天隻能取二十萬，這該死的限製，真是麻煩。
他找到一家有ATM的便利店，剛要取錢，忽然電話響了。他現在兜裏有兩個手機，一個剛買，另一個正準備丟，還沒來得及。看號碼，是之前衝他發飆的項目經理黃某人：”喂，徐長青嗎？小徐？
貌似那小破派遣公司還欠著一個月工資沒發。徐長青清清嗓子：”找我有事？”
“我說你這兩天怎麽回事，為什麽不來上班？扶桑客戶都打電話來問了！我跟你說，你這太不像話了，連個假都不請就消失。這叫曠工，你知不知道？算了，我也不想聽你找借口，馬上給我到現場來！到了我帶你去見客戶，記得好好道歉！噢對了，還有，”黃經理一嘴的理所應當，”扣你一天半工資啊，中午一點還沒到，就扣全天了。你快點！”
“我辭職了。這個月的工資你叫你老婆結算一下，回頭打到我卡裏。”
沒料到徐長青辭得這麽幹脆，電話裏黃經理沉默了十幾秒，因為驚訝過度，他一時竟然組織不起語言。好一會兒，他才悻悻地說：”你、你這是什麽態度？以為自己有點技術就了不起？告訴你，地球缺了誰都一樣轉，別把自己當人物。”
徐長青笑了笑：”我沒什麽態度，就是告訴你，辭職了。”
“你、你、小徐，”黃經理換了個調門，”我知道，你覺得委屈，但你也不能撂挑子就走啊。你是技術骨幹，這個項目的關鍵模塊全靠你來寫。你甩手一走，別人怎麽辦？坐你對麵的老陳，維護這項目都十幾年了，別的活全不會幹。這現場要是沒了，你讓他全家喝西北風？小徐，要以大局為重。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要是因為這點私人恩怨就撂挑子，你可是害了整個公司。”
“所以我就該當老黃牛，一個人幹活養著你們這幫廢物？”
“徐桑，請你冷靜。”
電話裏忽然換了一個聲音，又陰又尖，是黃經理的扶桑老婆：”徐桑，你是因為跟我們公司簽約才拿到工作簽證過來的。如果辭職的話，我們會向入國管理局報備。簽證一旦作廢，你就無法在扶桑合法居留了，請你想清楚。另外，你通過中介交的三萬人民幣培訓費，按規定要全扣，不能退。”
這威脅太陰損，徐長青輕易不動氣，那一刻也有些惱。”廢我的簽證？扣我的錢？你可以試試，”他冰冷地說，”想靠這個逼我回去上班？休想。如果公司結清該我的錢，從此不再找我麻煩，那麽這事就此了結。如果你想耍花樣，我一定會來找你。到時候有你好看的，足夠讓你後悔一輩子。記住，我知道你家地址，也知道你上班的路線。”
電話裏傳來雜亂模糊的聲音，語無倫次無法聽清，然後突然掛斷。
就這點水平也想威脅我？徐長青搖搖頭，繼續取錢。
門鈴忽然當啷一響，有人推門而入。便利店小妹立刻招呼：”歡迎光……呀！”
取錢的時候，徐長青背對著櫃台。他耐心地等待ATM吐錢，聽見身後一個急促低啞的聲音說：”把錢交出來！”
運氣真好，遇上大白天搶便利店的了。搶就搶吧，徐長青沒打算管閑事。反正便利店都有保險，被搶是保險公司的損失。作為一個普通顧客，何必出頭替那些大保險公司省錢。
然而事情似乎有些變化。櫃台後的便利店小妹態度堅決，不肯交錢。她聲音顫抖，似乎傷心又憤怒：”下村君，你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到自己上過班的店來搶錢？”
“少廢話！”
名為下村的搶劫犯惡狠狠地推倒了一個貨架，圓珠筆什麽的滿地亂滾。”持田，馬上給我錢！”
“不行！你這樣會變成搶劫犯的，這輩子就毀掉了呀！你趕緊走吧，再不走，我可就叫店長了！”
“叫店長？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時間點，店長正好在倉庫盤貨。你叫啊，看他能不能聽見？哼，我改主意了，今天要你好看！”
“你……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嘿嘿嘿，以前在店裏打工的時候，你就對我愛搭不理。今天要你後悔莫及！你不是覺得自己臉蛋漂亮嗎？給你劃上兩道，看是不是還那麽漂亮？”
持田小妹又驚又怕，顫聲尖叫：”你別過來！我……我要叫了！”
搶劫犯下村一陣冷笑：”你叫啊，哪怕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
破喉嚨！破喉嚨！
我就是”也沒有人”，找我什麽事？
這台詞太經典，徐長青很想轉過身說一遍試試。這時正好ATM開始吐錢，唰唰唰的聲音立刻引起那搶劫犯注意。”喂，那邊的大叔，”他對徐長青叫，”把你剛取的錢拿過來！就當你運氣不好吧，有人搶劫，你偏偏還要取錢。”
我還沒說話呐，這就搶到頭上來了？徐長青暗想：你運氣不好，這話我同意。
下村還在叫囂，徐長青就像沒聽見一樣。他先收錢入袋，然後歎口氣，轉過身來：”我覺得你該聽那位持田小姐的話，乖乖的，現在就走。留個搶劫犯的案底很好玩嗎？一輩子都完蛋了喔。好好考慮下吧，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