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久之後便是瞧著一個穿著鵝黃色白蝶惜花滾邊長裙的少女,不顧阿努的阻攔,小跑到了上官梓宣麵前。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少女的臉龐上麵,她有著一張屬於這個年紀的明媚的臉蛋,濃黑的眸子,高挺的鼻子,小巧而精致的嘴巴。或是因為小跑的原因,她的氣息有些不穩,鼻尖沁著晶瑩的汗珠,在看見上官梓宣的時候,濃黑的眸子閃出萬千的華彩,可是在看見他身旁的慕容熏的時候,光彩瞬間熄滅,並且逐漸染上了水霧。
少女是驕傲的,即便如此,她仍舊挺直了背脊,眼中的水霧漸漸濃鬱,但是唇邊卻是展開了一抹無所謂的淺笑。她就這麽看著上官梓宣,高傲的,倔強的,帶著微微的不甘心。
“聽說你回來了,上一次我們打賭的還作數麽?”少女仰頭看著看著上官梓宣,微微吸了吸鼻子。
上官梓宣眸子裏麵閃出幾分厭惡,他冷眼瞧著少女,語氣清冷,“人命不是讓你拿來兒戲的,若是你想要這神醫的名號,你隻管拿去就是了,與我,它不過是一場虛名,但是請你記住,我們習醫者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我們學習醫術,不是用來爭名奪利的!”
“可是,那些人都是死囚啊!他們本來就該死,隻不過是在臨死之前被我拿來做實驗罷了。”少女咬了咬唇,辯解道。
上官梓宣微微的蹙著眉頭,眸子裏麵有太多不明所以的意味,良久,他方才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管是什麽人,都有他們存在於世上而該有的尊嚴,即使是死去,也應該尊嚴的死去。你不能剝奪任何人生存的權利,你沒有這個權力。生命這兩個字,你若是不懂,就不陪做一名醫者!”
少女嗬嗬的冷笑了兩聲,“我是沒有這個權力,可是我有這個能力。你這些話應該很我的哥哥和父親去說,我的大善人!”,說完,她的目光涼涼的看了一眼慕容熏,揮了揮手,眸光一轉,幾絲冷笑凝在唇邊,“我一定會贏的,我要你自己認輸!”
直到少女轉身離去,慕容熏的鼻尖還殘留著幾縷冷梅的清香,便是不由得蹙了蹙眉。這時上官梓宣將一枚藥丸送到了她的麵前,“剛剛空氣裏麵被她施了迷煙,這是解藥!”
慕容熏笑著搖了搖頭,含笑將屋子環視了一圈,著火的房子已經被撲滅,火勢不大,想來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
“在左相府住了七日,我的食物,我喝的水,甚至我穿的衣服,我時時都在提防著有沒有毒,否則,你覺得我能夠活到今日麽?”
上官梓宣深深的看著慕容熏,看得出來他滿腹疑惑,但是卻沒有問出來。這一點倒是和慕容曜十分相像,不會對對自己的計劃有影響的事情感到疑惑,不同的時候,慕容曜是不在乎,而上官則是尊重。
而慕容熏喜歡這種態度,一如慕容曜不會問她八年都去了那裏,為何不驗明身份,已經為何會知道客棧的周圍有秦王的人。
“剛剛那個女孩叫做上官映雪,她父兄都是刑部的官員。在醫學上,她是一個天才!”上官梓宣並沒有接過慕容熏的話,而是轉移話題,“可是,她卻對於毒術更加的感興趣。我師承爺爺,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已經能夠解百毒了,隨著經驗的增長,到現在已經很少的毒是我解不了的了。而她,卻是偏偏要與我打賭,賭她研製的毒藥我解不了,便是拿刑部天牢的死囚來做實驗,這個賭一打就是三年。”
歎了一口氣,上官梓宣又幽幽的說道:“我親眼見過那些囚犯因為被毒藥而折磨的死不如死的場景,我不喜歡,為什麽會有如此的不尊重生命,漠視生命,踐踏生命的尊嚴?即使一個人曾經丟失過尊嚴,那也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尊嚴了啦!”
“可是她卻好像不止是想在毒術上麵勝過你!”慕容熏淡淡一笑,“當局者迷,她想贏得其實是你的心吧,她喜歡你!”
上官梓宣麵色浮現一層憂色,琥珀色的眸子裏麵流露出淡淡的死寂,金色的陽光灑下,他的睫毛微微的顫動,在臉上投下一片不規則的陰影。仿佛那些曾經真切感受到的如沐春風般的溫暖都是一場幻覺一般。
兩人相顧無言。良久,上官梓宣方才自嘲的開口說道:“我什麽都給不了她,永遠!”
冷月殘。星光疏離。海棠花未眠。夜風拂過,花瓣一片片的飛落,撲在青石板的地麵,如同蓋上了一層薄毯一般。
慕容熏一身薄衫,容色淡淡。
黑色的身影如同她預料一般的落到了她的身後。魅惑而曖昧的聲音響起,“在等我麽?”
慕容熏並未回頭,“當然!”
“你很了解主子嘛!”黑影說道,“那你也應該知道背叛風影樓的下場!”,他輕輕的走到了慕容熏的身後,如同一隻貓一般,在她的耳側輕輕的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什麽意思,赤翼?”慕容熏扶了扶鬢發,目光輕飄飄的看著院子裏麵盛開的海棠花。
被喚作赤翼的黑衣男子好看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眨了眨,像是載滿了漫天的星光一般,“故意讓上官梓宣察覺你身上的毒,救了盜驪卻並不將地上的屍體清理,作為風影樓最優秀的殺手,這是你會犯的錯誤嗎?”
頓了頓,赤翼又道:“聽著,這是主子對你最後的警告,若是你還有異心,將會成為風影樓的敵人!”,他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慕容熏,聲音輕柔且鬼魅,“綠耳,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居然會蠢到想要脫離風影樓!”
“這便是你來的目的麽?”慕容熏淡淡的說道。
“之一!”,赤翼說道,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賬本遞給了慕容熏,又道:“這是上官家貪汙受賄的證據,或許會對你又幫助!”
慕容熏接過賬本,借著昏暗的燈光細細的翻看了幾頁,表情驟然肅然起來,她看著屋子裏麵的黑衣男子,道:“這些賬目很細,而且虧空很大,你是如何得來的?”
赤翼低低的笑了笑,“這些無非是皮毛,傷不了上官家的筋骨,就算是你對上官家的一份見麵禮好了!”
慕容熏看了一眼赤翼,他漆黑的眸子裏麵盛滿了太多意味不明,細細看去卻又隻剩一絲揶揄。淡淡的將目光移開,投向幽深而神秘的夜空。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不願意對別人吐露的秘密,是心底最後一絲防護已經承載的不願意當著別人冷漠的目光揭開的傷口。即使流膿腐爛,也不願意對人袒露,期望得到絲毫的憐憫。
“是你的意思還是主子的意思?”慕容熏抖了抖手中的賬本,淡淡的問道。
“有區別嗎?”赤翼走進窗子,目光從窗欞看去,停在了天邊的冷月上,黑色夜行衣將他修長挺拔的身軀勾勒的淋漓盡致,月光輕輕的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渾身都多了一股淒然的冷意。這股孤寂叫慕容熏覺得陌生,麵前的男人,她似乎從未真正的了解過。
“反正最後的目的都一樣!”赤翼淡淡的說著。
天微亮,慕容熏被外麵敲門聲驚醒,下意識的起身,快步到了窗前,透過細縫,看向外麵。隻見在朦朧的光亮裏麵,幾人抬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快步走進了偏房,那是他平日治病救人的地方。而上官梓宣一個月白的長袍鬆鬆垮垮的披在肩上,幾絲鬢發淩亂的搭在肩上,他的唇抿的緊緊的,一貫溫和的表情裏麵有著少有的清冷與冷酷。
他的旁邊立著一個華衣錦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聲與他說著什麽,而上官梓宣的表情也隨著男人的話語越發的寒冷如霜。
上官梓宣開口說了一句什麽,中年男人便是暮的住了口,緊張的看著上官梓宣。這時隻見上官梓宣招手喚來了阿努,對他做了幾個手勢,便是見一旁的中年男人送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上官梓宣一眼。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上官梓宣便從偏房裏麵出來,隻是神色卻是未見有半分的緩解。而昏迷的人又被抬了出來,幾人便是有如同來時一般匆匆的離去。
中年男子走在最後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被上官梓宣擺手製止,麵上浮過幾絲無奈,也隨著前麵的人離去。頓時院子裏麵便是隻剩下了上官梓宣孤單的身影了。
慕容熏推門出去,眸光流轉,從上官梓宣身上緩緩拂過,問道:“發生何事了?”
上官梓宣擠出了一絲笑意,就想初春的鬆枝抖落積雪,勉強回道:“沒什麽,就是一人中了毒,找我解毒罷了!”見上官梓宣不想談及此事,慕容熏便是識相的沒有再問下去。
這時上官梓宣琥珀色的眸子撇了一眼慕容熏,道:“我待會兒要去采藥,你去嗎?”
慕容熏低眸思考了一下,抬眼看著上官梓宣,笑道:“好啊!”
然而超乎慕容熏意料的是,上官梓宣采藥的地方,竟是在伏象山。伏象山坐落於長安的西方,而它作為皇家圍場的身份方才使得它區別於一般的山脈。
“這裏是皇家圍場,一般是禁止平民百姓上山的,所以一些珍貴的藥材才會得以生長!”上官梓宣一邊攀爬一邊向一臉疑惑的慕容熏解釋。
“可是你為什麽敢隨便闖入這裏?”慕容熏抬頭看了一眼微微高聳的山脈,沉靜,已經一種屬於皇室的磅礴的氣勢與皇權的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