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必勸我,我每日每日不在想,若不是我……終究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害了她。”葉三公子輕輕闔眼,掩去眼中幾近泛濫的淚光。
“公子認為如若魏瑩小姐不是為了和公子相見便可避過了嗎?公子,當日魏瑩小姐是為了告訴公子便是私奔也好,便是隱瞞身份也好,也要陪伴在公子身邊。”雲裳悲傷的說道,近日因是年關便拜訪了翠蝶、翠蘭兩人,才得知了這些,更是心疼魏瑩小姐。
“瑩瑩她……”葉三公子一震,“哈哈,葉三呀葉三,你便是這麽害她的嗎?”
兩行清淚從葉三如死灰般的雙目中流下,滴在潔白的直裰之上,滴滴答答映出一個個淚花,似是在祭奠那些過往和情感。
“即使不與公子見麵,避過這次,又能避過幾次,我想魏瑩小姐最遺憾的便是無法將這話親口告訴你。”雲裳微微歎氣,對著紅玉點了點頭,紅玉會意將一個匣子遞與葉三公子後退下。
“翠蘭收拾物品時將這件衣衫托付我交於公子,本宮先行告辭,還望公子保重身子,莫要忘記仇人未亡。”雲裳緩聲說道,留下心若刀絞的葉三公子轉身離開。
紅玉有些不忍的看了看葉三,跟上雲裳的步伐,輕聲道:“葉三公子他不會有事吧?”
“若是這般無用,便是魏瑩小姐看走了眼。”雲裳冷冷的說道,魏瑩小姐當時是怎麽樣的心境她已無法揣測,可這一切說什麽都已來不及,逝者已去,追思而已。
“小姐~”碧荷有些擔心的看著麵若冰霜的雲裳。
“無礙,去醉月軒吧。”雲裳回頭看了看,泣不成聲的葉三公子,抬步離開,卻聽聞背後傳來斷斷敘敘的聲音。
“葉三,謝過公主,萬死不辭。”
雲裳腳步微頓,繼而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一路之上,雲裳不覺想起那名恬靜的女子,這骨子裏的堅強讓人動容。
“小姐,醉月軒到了。”紅玉輕聲說道。
“嗯,碧荷,你乘了馬車去同濟堂,路上小心。”
“是,小姐放心”
下了馬車,醉月軒的樓麵便在眼前,依舊是紅火輝煌的模樣,不知是不是心境的問題,雲裳總覺著這繁華背後隻是森森涼意。小二一眼便看著了鎮國公府的馬車,再細看來便認出這主子心尖上的雲裳公主,剛忙上前道:“小人見過公主。”
“有禮”雲裳輕聲回道,卻不似往常輕鬆歡喜,卻有幾分凝重。
小二一向是眼尖之人,倒是察覺出些許不同,笑著說道:“公主請,三殿下正在翠竹廳等候公主。”
“他,已經到了?”雲裳偏頭問道,若是沒看過,這大堂之中的石英鍾還差一刻才到酉時。
“是,殿下也剛到片刻,公主請。”小二笑著說道。
“嗯”雲裳沉重的心情稍稍緩解三分,微微吐出一口氣來,想將那沉重若石頭般壓在心頭的哀傷移開。
繞過層層樓梯,緩步行至翠竹廳門前,小二停步道:“公主請”
紅玉看了眼雲裳得到首肯,推開翠竹廳的門,隻見瑾琪一席深藍直裰坐與正坐之上,正期待的看向門口。嘴角浮現的微笑顯示著他現在極好的心情。然而雲裳漸漸熟悉的神情,卻驚的身後的小二不覺眨了眨眼,看來傳聞是真的,這位雲裳公主幫著主子轉了性了。太震驚了!
在觸及雲裳雙目時,瑾琪唇邊的微笑漸漸變淡。
“三皇兄”雲裳微微福身,邁入翠竹廳中。
翠竹廳中燃著竹香焚片在這冬日裏卻格外清新,翠竹廳倒是不同於其他廳的設計,桌子不過六人大小,雕以荷花朵朵,另放六張玫瑰椅,屋中的家具擺設均以金絲楠木為材而成,桌子後方不見擺設,而是背靠兩扇雕花木窗。不以屏風為隔,右側有一茶廳,擺放三張美人榻,整個屋子低調奢華,帶著幾分素淨的意味。
“裳兒可是心情不佳?”瑾琪低聲問道。
雲裳微微抬眉,眼中波光閃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起。
“用些茶,且慢慢與我說。”瑾琪一邊為雲裳斟茶,一邊低聲說道。低沉的聲音,如注入了魔力,讓雲裳心中安定了不少。
“小銀,我剛剛去見了葉三公子。”雲裳接過青釉雙魚采蓮茶盞,輕聲說道。
“彩月樓?”
“嗯,我將魏瑩的遺物交於了葉三,也是幾日前我才知曉原本魏瑩是為了見葉三公子方才聽從了辛夫人的話前去山裏。”雲裳略帶悲切的說道。
“此話怎講?”瑾琪輕聲問道。
“魏瑩心慕葉三公子,奈何早早便定下了婚事,眼看婚事將近,便鼓足了勇氣想與葉三公子見麵訴說衷腸,是假死也好,是私奔也好,隻要葉三公子願意,她便可舍了這無望的婚事和看似尊貴的身份。”
“而辛夫人讓她去采藥便給了她這個訴說的機會。”瑾琪會意道,大家小姐出入不便,更何況當時魏府之中是辛夫人把持著中饋,若是魏瑩私自出府,不論是否回來都可能立刻被辛夫人套上不潔的名聲,從此萬劫不複。
“嗯,隻是不想葉三公子以為此生便要看著魏瑩小姐入主承乾殿,當時我聽聞之後真的痛恨葉三公子,可是……”雲裳抬眉看向眼帶擔憂的瑾琪道,“葉三公子恐怕去了也是無用的。”
“嗯,據我所知葉三公子功夫平平,就算有心,兩拳不敵四手,葉三想保全自己尚可,若想保全魏瑩恐怕,難”瑾琪低聲說道。
“可是我心中難過極了,如若,若是我是魏瑩,你會如何?”
四目相對之間,雲裳心中五味雜陳,害怕、期待交織在一起,讓一秒的時間也能成為煎熬。
“你不是魏瑩,我也不是葉三。”瑾琪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似灌了鐵一般的擲地有聲。
“如果……”雲裳不安的問道。
不待雲裳說完,瑾琪抬手握住雲裳微涼的右手,溫熱的手心似在給雲裳傳遞無窮的力量,一字一句的說道:“不會有如果,我不會容許再也傷害你的事情發生,如若當真危險異常,及時拚盡性命,我也絕不容許你出事。我不是葉三,哪怕你要傷我,哪怕你要離開我,我也要看著你幸福。”
“小銀~”這樣真摯的神情,雲裳不容有一絲懷疑。他當真做到了,及時被自己所傷,及時那一劍再偏分毫他便有性命之危,然而在聽聞自己答應二皇兄求婚之後卻依然以血養碧落草,有一絲猶豫。雲裳隻覺鼻子一酸,眼中也紅的厲害。
“所以不要想,嗯?”瑾琪輕聲安撫道。
“嗯”雲裳點了點頭,微微低眉看向緊握著的雙手,心中一暖。笑道:“你說我欠樣東西未給?我怎麽道不覺著。”
瑾琪嘴角一揚,從袖中掏出以紫紅扇套細心包裹好的玉扇道:“裳兒怎麽如此吝惜墨寶?一白扇是何意?莫不是萬般情思無處訴,不畫不寫寄相思?”
“這……我道不知三皇兄何時這般巧舌如簧。”雲裳偏頭不去看瑾琪那溫柔寵溺的麵龐,臉上浮上一層紅暈。
“裳兒便為我提一字畫如何?”瑾琪低聲問道。
雲裳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此扇乃是故意留白,小銀當真不明白了?”
“那便讓它留白,待日後情深自書。”瑾琪小心將扇子放好,那謹慎的模樣卻似得了極難得的寶貝,生怕有一點磕碰。
“對了,今日宮中出了些事故,想來你可能關心。”瑾琪思忖片刻輕聲說道,雖說不想讓他人的事情打擾到兩人的相處,但到底還是需要告知雲裳一二,也省的雲裳到時候茫然。更何況,一向冰山般的人物,這般溫柔到也有些不適。
“何事?”
“今日楚庶妃回府省親的時候,承乾宮的兩位皇子良娣至宋婉儀殿中,觸怒宋婉儀被罰紅花,之後宋婉儀昏厥。宮中正鬧著。”瑾琪低眉飲茶道。
“兩位良娣被罰紅花?而宋婉儀昏厥?”雲裳有些驚訝的看著瑾琪,這才多久的時間,承乾宮中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兩位良娣是麗昭儀賜下的,而宋婉儀是舅母的人,宋婉儀剛剛小產,被兩位良娣氣的暈厥也不無可能,但是,宋婉儀竟然灌下紅花,這樣的事情在麗昭儀眼中便是分明對自己不敬,甚至,往深了想,是否是麗昭儀指示兩位良娣所為,導致的宋婉儀小產?而這是宋婉儀知曉事情後的報複?
“宮中如何處理?”雲裳皺眉問道
“尚且不知,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隻有一個受益者。”瑾琪沉聲道
“楚夢熙”雲裳冷笑著說出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嗯”瑾琪從不懷疑雲裳的機敏,既然楚夢熙已經引起了雲裳的懷疑和顧忌,便不難想到。
“楚夢熙出宮便是最好證明清白的時機,而且也能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眾人隻會指責三人不合,或說宋婉儀不夠大氣,處事不端,更襯托了楚夢熙的端莊大方,處事有度。而三人均傷,這承乾宮中最重要的女主人楚夢熙便有了更多的緩衝時間。”雲裳冷靜的吩咐道。
“當然,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瑾琪低聲提醒道。
“的確,可若是楚夢熙所為,到真是個有心機的角色,據我所知宋婉儀也不甚確定自己懷有身孕,雖然傷的重了些,但多在手臂,當時也隻當是腹痛,當時眾人均圍著榮貴人,錯過了時機,不然孩子可能還能保下。”雲裳皺眉說道。
如若是楚夢熙所為,難道她能算出宋婉儀懷孕在身?還是,她一直在裝,她的身邊明明有會醫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