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陣風夾雜著沙石,將這裏變成一個大風箱,連天上的雲層都被攪動。從高處往下看,這裏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風眼,數十裏、數百裏之外的強大氣流也不斷向這裏匯聚。
“嘩啦啦~”
水澤裏的冰寒水浪被狂風卷起,瞬間被絞成水霧,飛灑在虛空中。
這裏如同潛伏著一條巨龍,大肆吞雲吐霧,場麵十分震憾。
“我們怎麽辦?”太蒼神鷹全身鷹毛發緊,如同一隻黑色刺蝟,不斷東張西望。
“向前爬,爬到風眼的最中心處,那裏的風最小,若不然,就等著被卷上天吧。”一直半睡不醒的旋龜伸出頭來,有氣無力地說著。
“下次能不能說‘走’,‘爬’,那是你的專用。”乘黃不斷地翻白眼。
“你們願爬不爬!”旋龜還是那句老話。
“龜、兒、子的!”乘黃真拿他沒辦法,氣得破口大罵。
“聽他的,向前走,到風眼的最中心去。”華胥少餘率先走去。
越往裏麵走,裏麵的霧氣就越濃鬱,有的地方甚至都形成一層水幕,連綿成片,還反射出奇異的外景。
無論他們怎麽走,他們始終都感覺到,有一雙赤紅的雙眼在不斷盯著他們。雖然沒有任何不詭動作出現,但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確實讓人渾身顫栗。
“這裏的風小了!”乘黃長吐一口氣。
眾人點頭。
“你們看,那裏有一束紅光射出,會不會是那雙眼睛?”小豆芽的話簡直快要將驚魂未定的眾人嚇得驚厥過去。
眾人皆是看過去。
由於隔得較遠,又有大量霧水相阻,眾人一時也看不清楚。他們感覺那紅光並不止一束,如同千萬縷,向天空上投射出來,而後組成一些詭異的畫麵。
“這是海市蜃樓嗎?”小豆芽眨巴著迷糊雙眼,緊緊地看著。
這裏是叢林深處,又是風眼之中,根本沒有任何古老建築物出現。
然而,在那千萬縷血紅之光匯聚的地方,突兀浮現出一幅古老的畫麵,隨著血色之光的不斷密集,那畫麵也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一座城池!”太蒼神鷹尖叫起來。
畫麵還在不斷擴大,輻散出千百丈之遠,場景從上到下,漸漸浮出整個城池的輪廓。
“好恢宏的一座城池,而且存在年代十分久遠,說不定是史前文明。”華胥少餘也被那震憾視覺的場景給震驚住了。
雲夢澤是一處古老遺址,存在了許多年,但後世之人,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麽繁榮。後人隻是從一些古籍上能找到當年的一些資料,然後猜測。
這處虛影之像,或許就能反映出當時的雲夢澤之景。
華胥少餘他們目不轉睛地看。
城池非常寬大,被高高的城牆包裹在裏麵,上麵站滿鐵甲錚錚的守城衛士,個個氣息不凡。
城池的四個城門全都大開,迎納各方來人。
這些人全都穿著奇裝異服,打扮也各式各樣,顯然是來自不同地域。
他們全都匯向這裏,如同將這裏變成聖地,而不斷朝拜。
商人、仙士、獨行俠、古老的宗門氏族、一些隱世不出的老者……全都聚集在這裏。
高級靈藥、道術、道法、千奇百怪的武器應有盡有。
荒獸交易市場、拍賣會、鑒寶閣、靈藥店、武器鋪、角鬥場……凡是能在外界見到的,此地皆是無一例外,全都存在。
“這就是雲夢澤此前的繁榮景象嗎?”華胥少餘被震驚得無以複加。
這樣的景象,比起華胥族,繁華百倍不止,堪稱聖地。
在南大門外,有一株高約十萬裏的命樹紮根在此。實驗室如同一根擎天柱,守衛著這方淨土。
高大的命樹上,還來來往往行走著無數族人,他們全都將家園建立在其上,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未離開過它。
城池的內部,是交易的中心,無數族人將自己所獲所得,全都帶入城池裏,拿去交換。
通過一道道寬大的域門,他們可以隨意出入城池。
有一天,高大的命樹下突然出現一位出塵女子。
她身穿火紅戰甲,英姿颯爽,手持一柄黑色長劍,身材欣長,擁有傾國之貌,世上難尋。她將長劍拄在地上,美眸遙看遠方,像是在等什麽人。
在其身旁,有無數人來來往,但卻無一人能發現她的氣息。她就像一尊王者,氣息威嚴地屹立在那裏。
一直過去很多年。
忽然間,她的一縷秀發動了,緊接著,她微微轉過頭,看向另一方,然後漸漸起身。
天空“幽”地裂開。
一輛由八匹天馬拉著的九芝化蓋從中飛淩而來,九芝華蓋上,還坐著一位令天地都要失色的英俊男子。
他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頭戴金冠,身穿黃金鎧甲,腰間還掛著一柄黃金重劍,如同一尊天仙,駕臨此地。
“這個男子,看上去有些熟悉。”華胥少餘眉頭微皺,不禁想到,當日他在破開道門時,從鴻台聽月的法象中也見到過如此模樣的男子。
鴻台、明月,一位天縱英姿的男子在月光下自斟自飲,時而飲酒,時而拔劍四顧,時而停杯投箸……
在那之後,鴻台寺破敗,明月變成血月,而那位英姿勃發的男子也消失不見。
“他們會是同一人嗎?”華胥少餘在心裏自問一聲。
這時候,他繼續看向天空。
那位身穿黃金鎧甲的男子從九芝華蓋上走出,徑直來到女子麵前,四目對望。
英雄、紅顏!
兩緊緊抱在一起,如同一對分別許久的戀人,相擁而泣。
沒有人能發現他們,這裏,就是他二人的世界。
良久!
男子轉身離去,駕著九芝華蓋,消失在天際。而那女子則是思念甚切,一直盤坐在命樹前,在苦苦等他回來。
仿佛是經過天黃地老,海枯石爛般那麽久遠,英俊男子始終沒有回來。那道孤單的倩影盤坐在那裏,靜靜地守候。
這樣持續很多年,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這才打破這方淨土的寧靜。
天空突然變得厚重,如同快要掉下來似的。風際雲湧,飛沙走石,日月潛行,如同末日風暴來臨。
巨大的風暴開始籠罩這座輝煌的城池,攪得八方不得安寧,所有人紛紛走出家門,向天際看去。
隻見,一俱俱強大的靈屍、王屍、祖屍從遠處爬來,猙獰而怒,搖拽著漆黑鐵鏈,開始不斷收割眾人的生命。
一時間,所有人忙亂成一團,開始不斷逃命。
哭喊聲、尖叫聲、還有亡命前的嘶喊聲,不絕於耳,讓天地失色。
太淒厲了。
僅僅數個呼吸的功夫不到,就有數萬人死於非命。
白骨成山,血流化河。
這些強大的屍,不僅殺人,而且還吃人,從而不斷進化。
這裏已經被團團圍住,所有人都無法離開,眼見著就要被吞噬殆盡。
倒塌的城牆、破敗的瓦碩、殘缺不全的肢體、還有那腥紅的鮮血與森白的骨骼,讓此地形如人間地獄。
屍,無窮無盡,還在向這裏湧來。
殺戮還在進行。
身披火紅戰甲的女子睜開沉睡已久的美眸,緩緩起身,向遙遠天際望出一眼後,仗劍飛淩。
早已埋伏在此地的數具祖屍聯手殺來,將她團團圍住,瞬間,爆發出驚天大戰……
這場屠殺一直持續三天,直到將這裏變成一座死城之後,靈屍、王屍才在祖屍的帶領下,向另一個方向爬去。
這裏,所有生靈,無一幸免,全都葬身於屍的爪牙之下。
巨大的城池九成九的建築被毀掉,麵目全非,破爛得不成樣子,城牆也全都垮塌。
而其外的高大命樹,也生機喪盡,變成一株枯木,從中裂開半截,感覺隨時都會倒掉。
歲月匆匆,不知多少時間流走,這裏已經變成一座死地,就連鬼神都不敢隨意踏入。
輕風吹來,帶走一些石屑,破敗的城牆也被淹沒在風沙之中。
命樹的下方,有一道紅粉骷髏盤坐。
她手持一柄黑色長劍,空洞的頭顱看向那個方向,無數年未曾改變。
城破了,人亡了,而原本傾國傾城的女子也變成一具紅粉骷髏,但她依然在靜靜等候,仿佛沒有盡頭。
又過去無數年。
天空上突然傳出一聲巨大動靜,驚醒那具紅粉骷髏。
此時,她幽地坐立起來,但卻如遭重擊。
一看之後,她不禁後退幾步,連手裏的黑色長劍都把持不住,徑直掉在了地上。
飛來的還是那輛九芝華蓋,隻不過,八匹天馬已經變成死物,而輦車上,空無一人,甚至連一個信物都沒有留下。
紅粉骷髏急忙向前走去,但卻一無所獲。
沒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讓完全崩潰。
她有心想要竭力呼喊,但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她為守護這座城池而戰死,而她等候的人,也已經隕落,這是何等的淒涼。
女子傾國傾城,男子威震八方,天作一對佳人,但卻皆是走向末路。
紅粉骷髏重新撿起那柄黑色長劍,然後躍上九芝華蓋,向著遠方飛去。
“這具紅粉骷髏……”華胥少餘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