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說到“我以為,我會活不下去”的時候,好似一枚金針插進心底,謝容且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不知不覺中雙臂收緊,直將樂寧朦用力的揉進了懷裏,他又想到了前世的夢,想到了那從銅雀台上墜落的白袍身影,想到了雪地上所盛開的朵朵紅梅……
“卿卿,不要這樣想,無論如何,活著便是最好的,隻要你活著,便是最好的……”他情動的說道,語氣低喃,似有飲泣。
而感受到謝容且情動的樂寧朦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也慢慢的抱緊了他的腰身,喃喃說道:“師兄,你知道嗎?我剛才差一點……隻差一點就殺了賈謐,殺了他,我阿娘和阿兄的仇就可以報了,寧家的仇也可以報了,可是我卻不敢……”她輕輕抽噎著,說道,“我不敢……我怕殺了他之後,自己會死,這天下也將會大亂……為什麽……為什麽我總以為自己是可以改變這一切的,可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太子被廢了……太子還是被廢了……那麽接下來……”
她說得語無倫次,謝容且卻好似完全聽懂了般,抱緊她勸慰道:“小師妹,這不怪你,我們鬼穀一派雖然具有通天之術,可是師傅也曾教導過我們,從來隻能看命,而絕不能改命,這世間每個人都有他所即定的命運軌跡,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我們無力去改變他人的命運軌跡,太子被廢也是大勢所趨,與我們不相關,你又何必自責?”
謝容且說完,樂寧朦卻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看著他搖頭道:“不,師兄,我不信命,我從來都不信命……”那怕如前世一般努力的代價依然是玉石俱焚,但她也絕不會屈服於命運。
看著她瀲灩的眸子裏所盛滿的堅韌與倔強,謝容且心中一酸,再也無言以對。
月光如白練般從窗口斜照了進來,正好將樂寧朦的側顏照得瀅瀅皎潔如同透明一般,碎發在她耳邊輕輕拂動,此時她略帶彷徨無助的神情竟是有一種琉璃易碎般令人心痛的美。
謝容且禁不住伸手去撫她的臉頰,見她濃密的長睫忽地抬起,那眸光便如碧水輕嵐一般的流淌進了他的心澗。
“師兄,你……能吻我一下嗎?”她忽然問道。
謝容且陡地一怔,仿若欣喜的卻又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她。
“你說什麽?”他啞聲問。
樂寧朦臉色微微一紅,也似乎連自己都有些錯愕的低聲道:“我……這個世間,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我……對不起,師兄,是我著相了!”
這個時候,她竟有一種連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的衝動,如果這一世她仍逃不開那些權貴之人的算計的話,不如將自己交給最信任的人好了。
而當這個念頭從大腦裏一閃而過時,她又暗自感慨自己的愚蠢,輕輕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她正想要邁開步子,朝著門外走去時,幾乎是突然地,謝容且陡地向前走了一步,一手攬在她的腰間,那露在半張麵具之下的瀲灩的朱唇重重的印上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十分的炙熱,令得樂寧朦有些不知所措,卻又無法抗拒,在樂寧朦瞪大了眸子看著那雙藏在麵具後的譎豔眼眸時,他竟是用另一手蓋住了她有如明鏡一般水光瀲灩的眼睛,從唇瓣間吐出一句命令:“不要看!”在樂寧朦乖乖的閉上眼睛後,他又用一手摟緊了她的纖腰,一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好似細細品嚐般的抵開了她的唇瓣,舌尖遊走間,追逐嬉戲。
原來竟是這般美味!
當欲念的閘子一旦打開,便有些難以自控,謝容且再次將她摟得極緊,並托著她的腰身,將她緩緩抱了起來。
而此時的樂寧朦卻是完全呆怔在了他這沉重又炙熱的吻中,因為熟悉的氣息與味道,她竟一時回不過神來,直到明顯的感覺到他身體的炙熱與欲念的膨脹,她才驚慌了般一聲低叫:“謝容且——”
便是這一聲喚,令得謝容且被欲念衝昏的大腦倏地一震,手上的動作陡地停止了下來。
“你到底是不是謝容且?”
她看著他,帶著質疑的卻又仿佛並不願相信的,含著清澈瀲灩的水光,輕聲問。
“你承認了,你是我師兄,但你到底……是不是他?”
“為什麽不肯揭開麵具以真麵目示人?你是不是謝容且?”她一聲又一聲再次逼問。
謝容且愣住了,他看著她明明已經確信卻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的倔強眸子,一時間沉默了良久良久,整個人都有些紋絲不動,月光在他戴著白玉麵具的臉上鑲上一層光暈,襯得他直如雕塑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答道:“既然想知道,你剛才為什麽不自己揭開麵具?”
剛才的他是如此意亂情迷,就算她趁著這一時刻要了他的命,他都不會有一絲反抗的機會,她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時候揭開他的麵具,可又為什麽沒有呢?
樂寧朦也怔住了,為什麽沒有?是不敢?還是不願?還是根本就不願承認自己的猜測?
“罷了,就當我的猜測都是多疑,我寧願你不是謝容且。”否則的話,她會失望,甚至會絕望,如果她最信賴的那個人其實便是她上一世的仇人的話,那麽這一切都算是什麽?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欺騙還是利用,還是根本就是一場可笑的遊戲!
而她不經意中低喃出的這一句話卻是如尖錐一般,深深的刺痛了謝容且的心!
原來她寧可接受一個從未謀過麵的師兄,也絕不可能接受他謝容且,這對他來說又是多麽深的傷害和諷刺!
“夜深了,你就在這裏休息吧!這裏離澗西胡同並不遠,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去!”他說道。
他說這話時,語氣裏明顯的透著些許淒傷悵惘。
樂寧朦道了聲:“好!”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轉過身,準備朝屋外走去,這時,樂寧朦又問:“這裏便是你的家吧?夜深了,你去哪裏?”
“我哪裏都可以去的,便是在這外麵也可以結草席而眠,從前我經常這樣,無甚關係。”
“經常這樣?”樂寧朦有些吃驚,“你難道不是世家子弟麽?”
便如謝容且這樣的世家子弟,雖談不上富華奢侈,那也至少是從小錦衣玉食的。
謝容且回頭笑了笑:“是啊!我從前去遊曆過天下,還去參過軍,與羌族人,鮮卑人都有打過仗,有時候一仗打下來,幾天沒有食糧都有可能,天寒地凍,結草為席,便是常事,我習慣了!”
他這麽一說,樂寧朦頓覺心中一軟,那心底有一絲心疼更有一絲暖暖的熱泉湧過。
“師兄,你留下來吧!其實……軍營生活我也懂……我不介意的……真的!”她說道。
她這麽一說,謝容且便笑了起來,恢複了以往的那一幅戲謔和玩世不恭,他走過來,伸手人捋了捋她耳邊的秀發,說道:“你不介意,我倒是有些害怕……”
害怕什麽?
當她以迷惑不解的目光望向他時,就聽他續道:“卿卿,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穿成這個樣子有多美,便是世間丈夫見了,也沒有誰能把持得住。”
他頓了頓,以略帶沙啞的柔潤的聲音低聲道:“不要誘惑我,否則,我也會把持不住!”